“你怎么样?”刘念吓了一跳,这人脑子本就不清不楚,要再有个什么事就完了。
沈忆枫吃力的坐起来,巴巴的看着她,“疼!”
“哪疼?”
“头,后面疼!”
刘念连忙走过去,蹲下,扒拉几下他的头发看了看,鼓起一个好大的包。
“等会换了衣服我给你上个药!”沈忆枫咬着嘴唇没吭声,刘念又说,态度十分严肃:“沈忆枫,我现在对你和颜悦色不代表你就可以任意妄为,像刚才的举动,如果再有一次,你以后再也不要跟我说话。”
沈忆枫一愣,看着她的目光显得有些陌生,好半晌,他才弱弱道:“我知道了。”
刘念上上下下又看了他一轮,将人扶起来,快速用水给他冲洗一遍,给他穿上衣服,“走吧,出去!”
冬天头发干的慢,刘念让他坐在窗口,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外面光线很好,冬季的暖阳普照着这个江南小镇,零星有吆喝声传来。
沈忆枫看着窗外,大声叫道:“刘念!”
“嗯?”她按停吹风机,“什么事?”
沈忆枫揪着手上的毛巾没说话,好一会,又叫了声:“刘念!”
“啧,我说你到底什么事?”
他低声说:“我就想叫叫你。”
刘念皱了皱眉,推了下他的脑袋,接着给他吹,一点要搭理的意思都没有。
沈忆枫看着窗外笑了笑,神情恬淡而满足,“刘念,现在这样就很好。”
屋子里吹风机‘哗哗哗’的响着,这句话刘念一点都没听见。
刘念当了他好一段时间的老妈子,等手稍微能动的时候,她便不再搭手,不断沈忆枫说什么,立场都相当明确。
又一个温暖的午后,沈忆枫从隔壁的大妈家抓来了一只小土狗,哆哆嗦嗦的缩在角落,绒毛很长,长的特别特别的肥。
刘念指着角落窝着的一坨下令,“你给我趁早还回去,听到没有?”
沈忆枫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我想养!”
“养什么养?这是客栈,哪里地给它拉屎拉尿?”
沈忆枫:“我会看着它的,不让它随地拉屎拉尿。”顿了顿,又补充说:“如果它拉了,我也会收拾的。”
刘念懒得跟他废话,趁人没注意的时候把狗脖子一拎自个送了回去,只是第二天,这男人巴巴的捧着一只狗又回来了,正巧被刘念撞了个正着。
小土狗胖嘟嘟的,两眼圈黑的就像熊猫,被沈忆枫捧着一动不动,就像只玩偶。
一人一狗,站在大门口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她,没命令也不敢进门,但是要送回去,也没这个意思。
刘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次下来,隔壁的大妈都笑了,看他们就跟看戏曲似得,刘念觉得丢人,最终妥协了下来。
小狗刚来胆子小,只知道窝角落,也不敢往外走。
过了一星期,虽然还是胖的好像走不动路,但绕着人两脚转时还是挺灵活,只是转着转着,就会自个摔个跟头,客栈几个人见它憨憨的,也都特别喜欢跟这狗玩。
刘念是最不待见它的,平时都没拿正眼瞧过。
坐在过道上,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门边突然露出小土狗脑袋,它见着刘念放地上的脚,顿时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尾巴快速的左右摇摆,感觉都有虚影了,它开始张嘴咬刘念的鞋,拼命甩头,最后被鞋带挂住了牙齿,一个趔趄后,呆头呆脑的打了个喷嚏。
刘念看着它这蠢样莫名戳中了笑点,笑骂道:“好好一只狗,活脱脱活成了一只猪。”
说完,开始用脚尖去逗它。
沈忆枫坐在窗口沉默的看着这一幕,远处是古旧的老宅,河道,陌生零星的游客。
刘念镶嵌在这样一幅温暖的画面里突兀的笑着,他很久没见刘念笑了,但也不是没见过的,和很多年前那张青春洋溢的面貌重合在一起,令人忍不住感到眼眶酸涩。
☆、第65章 他们的一辈子(十二)
很快到了年关,这一年刘念28岁,沈忆枫34岁。
正月过后恼人的繁忙算告一段落,日子又变得清闲起来,事情发生在某个晴好的日子,沈忆枫跟吴川两人杵河边去整顿那几棵越长越歪的桃树。
这个季节的气温已然回升,大中午待太阳底下时间一久也挺热,两人各自脱了外套挂室内的椅背上,沈忆枫手机一直是他自己拿着,刘念知道顾伦偶尔会来电话询问他的情况,只是沈忆枫总是表现的很敷衍。
所以当他衣服口袋里手机发出震动时刘念也没多想,拿出来随意看了眼便按了通话键,这是个陌生号,她原以为是顾伦换座机打过来的,再不然就是广告或打错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疗养院。
她看着窗外沈忆枫忙碌的背影脑袋有些发蒙,“你说......你们是哪?”
“天冬疗养院。”对方迟疑了下问道:“请问这是沈先生的电话吗?”
“对,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具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前两天他来电话时陈女士情况不太好,不适宜通话,今天陈女士情绪稳定很多,若要联系的话可以聊上几句。”
刘念微微垂眼看着抠着木桌的手指,目光有些散,“你说的陈女士是......陈莉群吗?”
“是的。”
“好!”她木然道:“我会传话给他。”
挂了电话,她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颤,将手机重新放回外套口袋,刘念起身去柜台倒了一大杯凉水灌了下去。
燕芳她们几个小姑娘惊讶的看着她,“小老板,你还好吧?脸色看着不太好啊!”
刘念将透明玻璃杯往柜台上一放,摇头,“没事,我去楼上歇会!”
其实她一直有在怀疑沈忆枫想起了一切,大大小小的试探也不少,只是这人演的太好了,甚至可以说毫无破绽,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或许是有了这个前提,这电话给予的打击也就冲淡了些。
沈忆枫发现这件事已经到了晚上,给疗养院去电话结果被告知已经联系过,通话结束时胸口都有些发凉,背部渗出冷汗。
他抿唇调出记录看了眼,随即挫败的坐到床铺上,手捂着脸陷入极大的震惊和慌乱中。
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继续装作不知道,可要面对已然知情的刘念让他感到十足有压力。
他在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后上了阁楼去找刘念,只是站在门外,一墙之隔的距离还是让他生了怯意。
夜晚的孤冷在这一刻越发清明起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和不知前路的恐惧。
手起起落落好久,在又一次停顿半空时,木门自动打开了。
刘念拢着披肩面无表情的站在半米处,并没有因看见他而表露出惊讶,冷淡的神色也没有因着灯光的烘托而缓和多少。
沈忆枫凝神看着她,“我们聊聊。”
刘念犹豫了下,侧身重新回屋。
他紧随其后进去,顺手关了门,他们面对面在矮几前坐下,刘念微微垂着眸并没有要率先开口的意思。
沉默良久后他道:“我很抱歉,请你原谅。”
“无所谓。”刘念头都没抬,“又不是第一次,我习惯了。”
彼此都知道这话代表了什么。
沈忆枫认真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害怕在你得知我一切都想起来后又会回到之前的模样,刘念,那段时间让我生不如死。”
“这是你自找的。”她淡淡接口。
“我知道。”那些过往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抹灭,但是他们也可以用更好的回忆去掩盖它,他说:“刘念,你不讨厌我。”
沉寂中刘念终于抬眼朝他看了过去,对方再不是那个简单痴傻冲动的男人,晶亮有神的眼眸中是记忆里熟悉又因着相隔时间而有些陌生了的温润。
在时间的长河里他们再次重逢,眼神的交汇牵连出深埋很久的仇恨悲哀绝望等等的负面情绪,这些都是刘念避之不及的,却又因着这个人一一重现。
很多东西都是相对的,在沈忆枫处处忍让,拼死一搏,又傻乎乎的不顾被骗死皮赖脸的留在,再加上这些年时间的冲刷,所谓的仇恨确实已经单薄了下来,刘念依旧这么排斥他纯粹只是对那些过往的逃避,那是她人生最无望落魄的时刻,都是因着这人而起。
这已经不是讨厌不讨厌的问题。
“我也不喜欢你。”她说。
沈忆枫点头,他没那么乐观让刘念轻易的再次喜欢上自己,但他可以继续等,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鬼门关也闯过了,一辈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白着脸道:“你不恨我,我已经满足了,咱们就这么下去吧!”
“不行!”刘念淡道:“我未来的生活从来没打算有你,我们都还年轻,还有时间找回各自的人生,你回去吧,以后别来了,这样或许再过个几年在别处偶遇说不定我还能跟你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