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母走后没多久齐博义找了过来,对方的神情没有预料中的萎靡,看见刘念他笑道:“我妈过来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叫我帮着劝劝你。”刘念放下手里擦拭的杯子,小声道:“你具体是怎么说的?”
齐博义抚着下巴,“就说我喜欢男人。”
“没提彭飞?”
“没有。”他摇头,微扬的嘴角微微有些僵硬,“你没跟她提彭飞吧?”
刘念对他突来的紧张感有些莫名其妙,“没提。”
“那就好!以后也千万别提。”
“为什么?既然要公开不迟早的事?”
齐博义苦笑了下,“慢慢来吧,现在不行。”
刘念挺疑惑,但也没多问,对方很快也走了。
再之后一直没发生什么事,刘念下意识觉得齐博义能成功,因为齐母来找她时表现出了极大的难过和失落但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只要时间拖得久必然是可以妥协的。
刘念没想过彭飞会来找自己,还是和深更半夜的特殊时段,她躺床上睡的正香,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她拉过被子蒙住脑袋,敲门声持续着,好半晌她烦躁的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沈忆枫。
最近这段时间这人安分了很多,不再像之前缠的那么紧,也变得低调沉默起来,只偶尔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刘念神经比较大条,看不懂他的意思索性就忽视,也没去在意。
这大晚上的再次抽风让她有些意外,她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不耐烦道:“什么事?”
“楼下有人找。”
“谁?”
“对面茶楼的厨师。”
厨师?刘念想了想,随即露出惊愕的表情,侧身就要下楼。
沈忆枫抬手将她拦了下来,小声道:“衣服!”
刘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有问题?”
他道:“你不换吗?”
“不用。”
沈忆枫依旧拦着她,坚持道:“还是换一下好。”
刘念啧了一声,但见沈忆枫怯怯但十分坚持的表情便懒得跟他计较,快速回屋换了衣服下楼。
彭飞面向河道站在门口,灯光下的背影显得十分孤冷,听见声响转过身来,面色也不是很好。
他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想请刘老板帮个忙。”
“你说。”
“能不能去看一下博义?”
刘念一愣,“他怎么了?”
“他傍晚出去就没回来。”顿了顿,“我想他应该在blue清水吧喝酒。”
刘念转了转眼珠,“你自己怎么不去接他?”
他摇头,“我不方便,麻烦你了。”
人都这么说了刘念也不好拒绝,潜意识明白这两人之间肯定出了问题。
她道:“好,我帮你把他带过来,不过住我这显然不合适,你在茶座留个门。”
彭飞沉默着,好一会才点头,“好的。”
客栈里今天值班的是吴川,刘念对他吩咐了声,便出了门,紧跟着的还有沈忆枫。
刘念难得没排斥他,大晚上走夜路多个人不是坏事,况且说不定等会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blue清水吧是小镇外围的一个娱乐场所,离得不远,走路过去也就大半个小时的事。
因为临近午夜马路上车辆并不多,刘念拢着衣服蹙眉走的飞快。
清水吧以蓝紫色调为主,里面客人不多,齐博义趴在吧台边上很是显眼。
刘念对着上来的服务员指了指吧台的方向,随后走过去。
齐博义显然喝醉了,脸上带着异常的红晕,见到刘念傻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刘念夺过他又要往嘴里灌的酒杯,“彭飞让我来的,你们怎么了?”
“彭飞?”他有片刻的震愣,随后缓慢的坐直身体,脸上没了刚才的嘻笑,“他去找你了?”
“嗯!”
“他还担心我?”
刘念皱眉,“你这不废话!”
齐博义眼神失焦的看着前方,哑声道:“可是他要跟我分手。”
刘念很惊讶,“为什么?”
“我妈去找他了。”
刘念想起他们最后一次的谈话,不由惊讶道:“你把彭飞带给你妈看了?”
“没有。”他摇着头,声音带了些许颤抖,“我手机里有照片,我妈无意间看见的。”
他双手捧住脑袋,死死揪着头发,“他不要我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的,他居然这么轻易的说分手。”
说着说着齐博义突然哭了出来,刘念面对男人的眼泪有些无措,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齐博义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里面的内容让刘念僵在当场。
总结起来也挺简单,齐父因为彭母而抛妻弃子离开了家,齐母与彭母又曾经是好友,彭母为此歉疚最终没有和齐父在一起,但肚子里已经有了彭飞,齐博义长大成人后始终对此耿耿于怀,有能力后找了过去,由此遇上彭飞,在无数次的磕碰争斗中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不应有的感情,两人挣扎又挣扎,最终还是陷了进去,而彭母也为此身亡。
齐博义啜泣着道:“他母亲去世他没妥协,我妈以死相逼他却妥协了,他今天告诉我说没有人会愿意过背负着道德谴责的日子,他说有一天若真造成大错我必定会后悔。”
他哽咽了下,“原来这几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原来他已经后悔了。”
自己的母亲因自己而亡,是个人都不可能做到真正释然,何况这两人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刘念就算把脑袋拧下来都不可能想到他们会是有血缘的兄弟,这已经不单单是份不容于世的感情而已。
还有两人身后那上一辈的恩怨,类似的情况也曾在刘念和沈忆枫身上发生,她能理解齐博义情绪中的大部分绝望和不甘,她忍不住抬头望向始终站在一侧的沈忆枫,他垂目看着别处,昏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第62章 他们的一辈子(九)
等齐博义发泄差不多的时候刘念准备带人回去,手堪堪要碰到他的,被沈忆枫眼疾手快的拍开了,随后把人拽起来背身上往外走。
回去时打了车,只是车辆不能进古镇,下车后还有一段路得走,沈忆枫闷不吭声的背着人,只是呼吸渐渐变得不稳,期间还被石块绊了一脚。
到茶楼时彭飞果然留了灯,独坐在厅堂,神情凄冷。
齐博义已经呼呼睡了过去,帮着将人安置好,他垂头对刘念他们道了声谢。
“没事。”刘念往躺椅上的人看了眼,又看向俯身拧毛巾的彭飞,犹豫着张了张嘴,最后依旧没说什么,领着沈忆枫走了出去。
过桥时后知后觉发现他的脚步有些跛,进了客栈低头一看,尽管光照并不明亮,也看清了脚趾上肆意的血迹,沈忆枫居然只穿了双露指拖鞋便跟着跑了出来。
“刚才绊了一脚弄的?”刘念问道。
沈忆枫抿嘴看着她,点头,小声说了句,“疼!”
血流的几个脚趾都是,会疼是再正常不过的,这样的状况下刚才背着人还走了不少路,刘念抬头看他,对方小心翼翼的也看着自己,眼中带着点期待。
她转开视线,“自己拿药擦一擦。”
沈忆枫轻轻拉住她的衣摆,“你能不能帮我擦?”见刘念神色不郁,又加了句,“我弄不好。”
她原地站了会,走去柜台拿药箱,吴川已经回去睡了,但照明灯是整夜常亮的。
提上药箱后一块上二楼去了沈忆枫房间,刘念在窗口椅子上坐着,很快沈忆枫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脚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去。
男人的脚自然是大的,骨节分明,但他的还很白,带着些病态的苍白,看起来不失男人的冷硬,又不失女人的秀气。
大脚趾一侧的指甲缝里血还在缓慢往外渗,上面大部分指甲已经裂了,脚趾呈现少见的深紫色。
刘念夹着药棉往上擦,药水触碰到伤口让他抖了下,她掀眼瞧他,沈忆枫僵硬的咧了咧嘴,“不疼。”
刘念没搭话,只是再下手,力道更轻了些许。
上完药她走去卫生间洗手,沈忆枫亦步亦趋的跟到门口,水声哗哗响着,刘念道:“明天让吴川陪你去趟医院再看一下,指甲估计得拔了。”
沈忆枫低低应了声,看着她的目光掺杂着理不清的繁杂,等人转过身来又迅速恢复到之前的清明直白。
次日趁着空档吴川带人去了医院,如刘念所料被拔了指甲,之后隔几天去换药。
行动不方便后沈忆枫很少四处走动,刘念若不外出,他就坐在刘念身边捣鼓东西打发时间。
天气晴好的一天,刘念坐楼下查手工帐,笔掉在了地上,她俯身去捡,目光下意识扫过沈忆枫受伤的脚,大脚趾包着厚厚的纱布,平时也只能穿拖鞋,□□在外的脚趾细长而秀气。
刘念捡笔的手一顿,眯了眯眼,给他擦药那天脚指甲已经有了长度,而现在明显修剪过,堪堪贴着皮肉,光滑干净,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