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陆一飞回头,动作利落的将贺子安拉起来。
轻声交谈片刻之后,急救室的门再度关闭。贺子安和陆一飞在医生的指导下,沉默换上无菌服,一起去了观察室。舒珮还在昏迷,鸡蛋大小的淤青鼓鼓的从额上冒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病人的脾脏受外力撞击出现了轻微的出血症状,身上多处皮下组织发现器械性伤害,脑部可见颅内损伤,情况十分严重……”医生拿出舒珮的ct结果,询问的语气:“两位是否需要通知刑警队。”
贺子安攥紧拳头,用眼神示意陆一飞说话。
“专业术语我们也听不懂,您不如说清楚病人的情况到底如何。”陆一飞回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冷静开口:“比如她什么时候会醒,这么多伤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最快也得需要两三天,我们没法保证准确的时间,毕竟还要看病人的体质。”医生翻了翻资料夹,说:“家属签字吧,半个小时后先送icu观察。”
贺子安接过医生手里的笔,感觉却有千斤重,迟疑签下自己的名字。
20分钟后,舒传德匆忙赶至,贺元坤夫妇俩也紧跟着出现。陆一飞怕贺子安控制不住情绪,替他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信誓旦旦的表示舒珮没事。
花甲之年,妻子重病在身,女儿突遭横祸。舒传德听完陆一飞的讲述,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浑身发凉地跌进椅子。
“亲家爸,珮珮不会有事的。”陈君萍悄悄扯了下丈夫的衣袖,示意他帮忙安慰。
贺元坤会过意,走过去拍拍舒传德的肩膀,在一旁坐下:“我们一定会尽力救人,珮珮这孩子吉人天相,你别想太多。”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舒传德抬起头嘴唇哆嗦着张了张,别过脸情绪复杂的看向对面的白墙,喃喃说了声谢谢。身体却承受不住的靠向椅背,好似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般。
大家焦虑忧心的守在急救室外等了40多分钟,舒珮被推出来便直接送去icu。病床滑轮滚动的咕噜声一路响过去,舒传德眼睁睁看着icu病房的门关上,身子晃了晃再次跌坐回去,埋首在双掌之中压抑的哽咽出声。
不过下午5点半的光景,天空已经墨黑一片,密密实实的雨丝中寒风愈发凛冽。
南苑竹字号雅间,纯中式风格的装饰空间里,暖黄的灯光如流水倾泻。李亦儒姿态闲适的打了个响指,肥硕的身子倒进软榻里,斜眼望向杭栩宁。
“我要回北京。”杭栩宁卸下夹在胳膊上的夹板,一脸不耐烦。
“回吧……”李亦儒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的鼓起掌:“趁着现在新港的房价还不错,你说你爸妈住的那套房能卖到多少?”
杭栩宁恼羞成怒地抓起夹板往他脸上掷去:“无耻……”
李亦儒挥手拂开飞至面门的夹板,跟着更加起劲的鼓掌:“如此温婉秀气的两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听着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杭栩宁气得说不出话来,目光凌厉的扫过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呵”李亦儒意味不明的发出一声轻嗤,起身走到她对面,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再给你一周时间,要么嫁给我,要么拿到尊创的竞标价。”
杭栩宁厌烦的别过脸,真想把恕难从命这四个字甩到那张肥腻的脸上……暗自攥紧拳头的吸了口气,暗想要她嫁给这个胖子,还不如豁出去在贺子安或者陆一飞当中选一个下手。
想到贺子安,杭栩宁回想起刚刚收到的新闻通知,脸色倏然变得更加难看:“跃丰的事是你安排的?”
李亦儒摇头晃脑的笑笑,背着手去拾回被她丢开的夹板,没表态。
杭栩宁何等聪明,从他安排自己刻意接近贺子安,她就该清楚此人做事从不计后果。定定望他两秒,沉下心不再做无谓的抗争,伸手从他掌心抽回夹板,胡乱缠好纱布。
从南苑出来,雨势渐大。杭栩宁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招手拦下出租,吩咐司机往市医院开去。挂了号,又特意去急诊科重新包扎夹板,心怀鬼胎的进了电梯。
舒珮伤势严重,这个时间若是不在icu,也有可能在贺子安的安排下,去了高科病房。电梯在12层停下,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脸部表情,迈步出去。
icu外面的休息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杭栩宁不死心的上到16层,挨个病房找了一圈。都不在……低头瞅一眼腕表,她抱着一线希望,再次回到12层。
原先空荡荡的休息区,赫然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杭栩宁佯装惊诧的拍拍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后又放下来,干笑开口:“子安,你怎么会来这。”
贺子安抬头,双手悄然紧握成拳,愤然起身离开。
第47章 手段
杭栩宁心思电转,几乎没有犹豫地抬脚追上去。
电梯还没到,贺子安许是是觉察到她的举动,径自扭头进了消防通道。杭栩宁穿着细细的高跟鞋,一直胳膊绑着夹板吊在脖子上,又喊又叫地跑了几步没追上,立即折回电梯口。
贺子安飞快走到下一层,顿足在楼梯平台上站了两秒,没见杭栩宁追来,遂摸出手机通知向晨,她自己来了市医院。短信发出不到半分钟,收到回复:我和一飞在楼下,正准备好好去会会她。
看罢,下意识握着手机抄进兜里,回头大步上楼。来到12层,路过电梯厅时贺子安抬起眼皮,眸光淡漠的扫了一圈,没见杭栩宁。
脚步沉沉地走到icu门外落坐,双臂支在膝盖撑住下巴,胸口闷得好似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般。想着舒珮不知何时才苏醒过来,他的手无力的落了下去,渐渐交握成拳。
窗外的天空黑沉沉的,细雨断断续续飘扬,地面上到处都湿哒哒的。
“叮”的一声,电梯停到住院部一楼大堂,杭栩宁随着人流急忙迈步出去,四处寻找贺子安的身影。焦躁中,耳边骤然响起向晨捉摸不透的笑声:“杭栩宁,你和我们还真是有缘。”
僵着脖子回过头,陆一飞修长有力的胳膊搭在向晨肩上,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这么巧,不知道方不方便去吃个宵夜或者晚饭?”
杭栩宁暗自吸了几口气,委婉拒绝:“我已经吃过了,下午不小心有磕到手臂,所以过来做个检查。”
“杭栩宁。”陆一飞手臂一抬,硬邦邦拦住她的去路:“十几年的老同学一场,你未嫁我未娶,吃个饭而已你怎么那么心虚?”
“心虚?”杭栩宁干笑两声,不动声色的反击回去:“陆一飞,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是个非常有幽默感的男人?”
一旁的向晨恶寒的往后退了一步,佯装什么都没听到。陆一飞眼尾的余光斜过去,心中暗暗骂了句不仗义,回头看杭栩宁不紧不慢的说:“有啊,不过她现在躺在icu里没法开口。”
“icu?”杭栩宁心跳有些乱,佯装惊讶的反问:“你的朋友得了什么病这么严重?”
陆一飞上前一步,距离很近的低头打量她略显慌乱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笑了:“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下场通常不会很好。”
杭栩宁被他看得脸颊蓦然发热,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好一会,才勉强维持住笑脸:“现在走吗?”
陆一飞偏头跟向晨交换了下眼神,率先转身出了住院部大堂,向晨随后跟上。杭栩宁偷偷偷拍了下胸口,趁着前头的两个男人不注意,飞快给陈恺发了条短信。
本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料短信刚发送完毕,就听向晨话里有话的来了一句:“别搬救兵了,没用。”紧跟着陆一飞口中爆出放肆大笑。
杭栩宁默了默,一脸狼狈的上了车。
时钟上的指针指向10点,贺子安困倦的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本能舒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休息区空荡荡的,除了他没人会守在这里。起身踱了两个来回,高大的身躯停在窗边站了几秒,又重重坐回去,两道剑眉愈发蹙紧。
身上的伤养养兴许还能养回来,舒珮后脑勺上那么大一个血窟窿,他都不敢往细了想,醒来后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枯坐一阵,只觉肩头一沉,扭过头舒传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倏然在眼前放大。
嘴巴张了张,结果只吐出了一团空气。舒传德理解的拍拍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机械在他身旁坐下,也不说话。
贺子安的喉结滑动两下,死死抿紧嘴巴,深沉的无力感悄无声息的从骨子里,排山倒海袭来。面对自己未来的岳父,他连一句简单的安慰没办法说出口。而自己深爱的女人遇险时,他同样提醒不能……
相对无言的坐了半个小时左右,舒传德叹气起身,又拍了拍贺子安的肩膀,脚步迟缓的转身离开。贺子安怔怔望着他萧瑟的背影,喉咙一阵发紧。
守到凌晨,icu值班医生和护士换班,他上前询问得到结果依然如初。无精打采坐回原先的那张椅子,心里明知舒珮不会这么快醒来,依旧执拗的拢好外套,强打精神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