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解下围裙:“我带你去。”
喻安先去了三叔家里。当年跟他闹得最狠,就差坐在地上撒泼了。三叔见了她,很是惊讶。喻安为当年的不懂事道了歉,又为他的援手而诚恳道谢。
“嗨,我哪能跟个孩子计较,大嫂你说是吧?”三叔说。
大婶接话:“那倒是的,谁能跟个孩子计较?”
“再说,那会儿你前脚跟我借了钱,后脚你妈妈就送回来了。”三叔爆出一个消息,“我还被她骂了一顿,说我小气。”
喻安眼前一黑:“你说,我妈妈拿到钱后就还给你了?”当年她每借到一笔钱,就交给喻芬锁起来,原来——
“我可没收!”三叔连连摆手,“我借出去的钱,怎么能收回来呢?”说完,发现不对,“哎,不是。”
“得了吧,你就是小气。”大婶打趣道。
喻安垂着眼,心中浪涛翻滚。喻芬,原来你一开始就没想治。
六叔不在家,大婶带着喻芬拜访了几位长辈,才往回走:“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难过了。”大婶在心里埋怨喻芬坑孩子,嘴上却说:“你妈妈是因为太爱你了,不舍得拖累你。”
喻安沉默地点了点头。
“安安!”忽然,前面传来一个有些干哑的声音。
喻安抬起头,看了半天,才认出那个头上缠着纱布无比狼狈的男人。
“安安,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到家里坐坐。”李扬眼中闪着惊喜。
“安安,我们走!”大婶厌恶地白了他一眼,拉着喻安的手绕过去。拉了一下,没拉动,不由扭头看向喻安。
喻安的脸上微笑着,轻声细语地朝对面道:“爸爸,您这些年还好吗?”
李扬听到她喊他,脸上露出惊喜。自从当年跟喻芬离婚后,喻安就再也没叫过他爸爸,哪怕朝他要生活费时也没有。连忙诉苦道:“不好!你弟弟调皮,成天惹是生非,刚刚打了校长的儿子,人家让赔钱呢!”
李扬跟那个女人生的儿子比喻安小八岁,这个年纪本来该考大学了,偏偏从小不学无术,就爱打架滋事,一直初三留级到现在。
“哦,既然爸爸过得好,那我就放心了。”喻安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李扬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恼羞成怒:“臭丫头,你说什么?”
“我说,看到你这样,我好开心!”喻安扬起眉毛,睁大眼睛,笑得别提多灿烂。偏偏眼睛里带着一股戾气,看得人心里发怵。
李扬当初在车站就被喻安吓到一回,再见到这个表情,恼怒地举起巴掌,大耳刮子就想扇过去。大婶拉过喻安,指着他道:“你想干什么?打人啊?难怪儿子惹是生非,都是遗传你!呸!”
李扬在大婶手中从没吃过好果子,讪讪地放下巴掌,打起感情牌:“安安,你小时候向我要生活费,我哪回没给你?现在爸爸有困难,你资助爸爸一点好不好?”
“当时我是怎么向你要的,你也怎么向我要好了。”喻安收起笑脸,抱着手面无表情地道。
李扬有些尴尬:“安安,爸爸怎么能那样?”
“哪样?”喻安冷笑。
五岁那年,李扬出轨,姘头闹上门来。喻芬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叫来村里长辈,在长辈们的主持下,把李扬扫地出门。李扬为此被姘头挠了一脸血道子,把账都记在喻芬头上。每每喻安去要生活费,都由着那个女人把喻安好一顿讥讽。
喻芬劝喻安不要了,反正一年也没多少钱。喻安不愿意,能气一气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也是好的。直到有一年,他们生了儿子,喻安去要钱时被打了。喻芬大怒,领着喻安找上门,把李扬和那个女人好一通骂,骂声响彻整个小区,臊得李扬和那个女人好些天不敢出门。
回到家,喻芬却把喻安打了一顿:“你是个女孩子,你得知道什么是要脸。像个泼妇一样,就为了要那两千块钱,你的脸皮就这么贱吗?”
“他们算什么东西?值得你往心里恨?你要是真的恨,你就努力学习,每次都考第一。考上最有名的大学,最好的专业,到时候叫他们瞧瞧!”
喻安还是不服气:“我当然会好好学习。但是该我得的,我也不会少拿。”
“你这傻孩子。你拿了你该得的,就得付出你该付的。”喻芬摸着她的脑袋说,“你现在拿了他的钱,等到他老了问你要养老钱,你给不给?”
第24章 再见华泯初
喻安淡薄的神情,透着浓浓的嘲讽。李扬脸上火辣辣的,再也没了好脾气:“你小的时候我可没薄待你,每次你要钱我都给你了。如今你也该学着孝敬长辈,还是说喻芬就这么教你的?”
“你别提妈妈!”喻安仿佛炸毛的猫,整个人微微弓起来,睁大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拉过大婶,抬脚就走。
李扬没得到钱,却不肯放过她:“等等!你不能走!”
“你想怎么样?”大婶停下脚步,撸起袖子瞪着他。
李扬忽然扯着嗓子干嚎起来:“我命苦啊!儿子不孝,女儿不敬,我死了算了!你说你小时候,我什么时候薄待过你?你见过谁家离婚的爹妈还给闺女花钱的?偏偏我就给啊,我想着你是我女儿,我从牙缝里省出来也得给你,你就这么回报我啊!”
“呸呸!不要脸!”谁也没见过这样颠倒黑白、没脸没皮的男人,大婶气坏了,拿起不知道谁家晾的拖把,劈手朝他打过去。一时间,鬼哭狼嚎。
五楼,一只纤纤玉手关上窗户:“市井小民,真够闹腾。”
“反正明天就走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道。
“不过也挺有意思。”纤纤玉手的主人没有离开窗台,而是倚在旁边看了起来:“乡下女人就是厉害,一个顶三个。”
华泯初散漫地走过来:“是吗?”目光落在花坛旁边一身素净,神情薄淡的熟悉身影上,不由目光一顿:“明天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华哥?”女子不依地缠上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华泯初收回目光,掐着她的下巴道:“钱会打到你账上,乖。”
女子美艳的脸上浮现出不舍:“华哥,记得常联系哦。”
华泯初笑了笑,没有回答。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玩同一个女人两次。掏出手机,拨打喻安的电话。出乎意料,竟然提示无法接通。
李扬最终被大婶彪悍地赶走,临走前放狠话:“我还会再来的!”
望着他的背影,喻安冷笑,想要她的钱?做梦!她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安安!”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喻安转头一看,华泯初笑着从一边走过来。看着一如既往的灿烂面孔,喻安却挤不出一丝笑意。
华泯初的相貌是老少通吃型,大婶骤然看见他,简直倒吸一口凉气:“安安,你朋友啊?”
“是客户。”喻安简单介绍,“这是我大婶。大婶,这是我工作时认识的客户,姓华。”
客户能叫得这么亲密?大婶嘀咕道,上下打量华泯初。长得真叫一个俊,偏偏气质好,风流而不下流,就像是有钱人家的贵公子。
“大婶好。”华泯初微笑着道。
“你好,小伙子。”大婶笑得热情,“多大啦?有女朋友没有?上家里坐坐吧?”
华泯初笑而不答。
喻安对大婶道:“您先回吧,我们走走。”
“哦,走走啊,走走好。”大婶朝她挤了挤眼,“晚上到家里吃饭啊!”
大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喻安抬脚往小区外走去。
“最近有个比赛,我来玩两天。”华泯初双手抄着兜,轻松地跟上喻安的脚步,“倒是你,怎么在这里?今天可不是周末。”
在h市时,华泯初几次接近她,想来没有别的原因,无非试探罢了。喻安不想解释什么,淡淡地道:“我来散心。”
两人渐渐走出小区。不远处是一条河,夕阳的余晖洒落点点,粼光闪闪。站在河边,空气中带着河水独特的淡淡腥味。晚风拂过发间,微凉。
喻安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线条冷硬。仿佛盛放的花朵从枝头落下,一瞬间冻成冰雕。
“你想起来了?”华泯初问道,心里已经有了八分把握。
喻安抿唇:“是。”多么可笑,她软弱到为自己编织一个荒唐的梦。
华泯初被她脸上自我厌恶的神色震了一下。移开视线,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是赵涵诚把你唤醒的?”
喻安点了点头:“不错。”
“心肠够硬。”华泯初轻笑一声,“然后呢?你们分手了?”
他简直聪明得不像话,喻安有些痛恨这种敏锐,如针一般的目光向他射去:“取悦你了?”
“哦,不,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华泯初扬起眉毛,惊讶地看着她。
喻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