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涵诚轻笑:“还是害怕?”
喻安有些不好意思,说来奇怪,坐在他肩膀上往下看就不害怕,自己站在玻璃上就害怕。摇了摇头:“不,不害怕。”
但是赵涵诚分明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有些大力,也不揭穿她,慢慢引导她走向楼梯口。
第二天上班时,所有人都发现喻安变了,整个人就像初绽的玫瑰,娇艳万分。
“小喻,刚买的戒指呀?”李姐最先看到,笑着问道。
“喻姐结婚啦?”八卦男们凑过来问道。
“是谁呀?”
喻安抿起唇角:“没有结婚,只是男女朋友。”
“是涵祺的赵总吗?”
喻安点点头。
“哇,喻姐真厉害!”
“赵总可是钻石王老五啊!”
喻安笑笑,不作回应。但是办公室里的惊呼声却没有停住:“喻姐又笑了!喻姐走进办公室,笑了三次了!”
从前的喻安,脸上是很难见到笑意的。
王威坐着没动,看着这边,满脸都是心碎的表情。
第19章 醒一醒安安
从那天开始,喻安跟赵涵诚的感情一日千里。只要工作不忙,赵涵诚就接喻安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
这一天,赵涵诚十一点才回到家。刚走进门,就见赵伟祺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晃着腿。见他回来,竖起三根手指:“还有三天,希望三天后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起身走向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赵涵诚本来热切的心,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兹兹地冷却下来。
这些天跟喻安在一起的欢乐,几乎让他忘记了初衷——他要替代故去的喻安的妈妈,成为喻安心中最重要的人。等到她自己醒过来,或者被外力唤醒后,不至于太难过。
想起这些天喻安的表现,赵涵诚有些迷茫起来。喻安看起来很正常,就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如果不是知道内情,他根本不会怀疑喻安居然有精神病。
这意味着喻安快要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还是她的病根深蒂固,想要唤醒她比想象中的更加困难?直到第二天,接喻安上班时:“你的手怎么了?”
喻安的左手缠着厚厚一圈纱布,撅起嘴道:“昨天妈妈想吃香菇炖鸡,我翻出高压锅来做,没发现胶圈老化了,炖的时候爆炸了。”
赵涵诚一下子皱起眉头:“除了手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没有。我比较幸运,只伤了手。”喻安举起缠着纱布的手笑道。
赵涵诚握着方向盘,抿了抿唇:“阿姨呢?阿姨有没有伤着?”
“妈妈没有。”喻安说,“那会儿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离厨房很远。”
她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赵涵诚心中一沉。跟他在一起,丝毫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变化,她仍然像往常一样生活。
“你跟阿姨肯定收拾了很久吧?”
“是啊,到处都是油和水,我收拾到半夜。”喻安抱怨道,没有提妈妈,仿佛赵涵诚问的只有她一个人,“我以后再也不用高压锅了。”
赵涵诚勉强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下班后,赵涵诚接喻安回家:“手好些了吗?我带你去卫生室换药?”
“不用,我家里有碘酒和纱布。”喻安说。
车子停在楼下,赵涵诚为她解开安全带,然后拔掉钥匙,推开门走下去:“我送你上去。”
“我没事,家里都收拾好了。”喻安说。
赵涵诚从她没受伤的那只手里接过包,牵着她往楼上走去:“我帮你检查一下其他电器。”
“那你等一下。”喻安拖住他,“我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她准备一下。”
喻安拿出手机,呼叫妈妈的号码。拨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拨不通:“妈妈可能出去了。”
“也可能在休息,没有听见。”看着喻安皱眉的表情,赵涵诚说。每当喻安这么说,都代表她不想让他见到妈妈。这不行。他试图转变她的思路:“上次你说,阿姨不爱出去。可能是在家里看电影,没听见手机响。”
喻安这次点了点头:“应该是。前几天我给她下了一部韩剧,她特别爱看呢。”
来到四楼,喻安掏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沙发上没有人,喻安轻声喊道:“妈妈?”
没有人应答。
“妈妈出去了。”喻安说。
“也许在休息?”赵涵诚看了看紧闭的卧室的门。
“我看看。”喻安走到卧室门口,拧动门把手。床上果然有一道人影,背对着房门。
“妈妈在休息。”喻安轻轻关上门,小声说道。
“该吃晚饭了,叫阿姨起来吧。”赵涵诚说。
声音从背后传来,喻安吓了一跳。转身看见赵涵诚就站在身后,有些生气地推他:“你怎么能跟来呢?这是我妈妈的卧室!”
赵涵诚当然知道这是卧室,他也知道里面并没有人。然而看着喻安生气的样子,仍是退后两步,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喻安还是有些生气,一直把他推到客厅里,才走回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妈妈,涵诚来了,你快点起来吧。”然后把赵涵诚拉到沙发前,“你坐这里,稍等一下。”
赵涵诚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他试着放缓,却发现怎么也缓不下来。
“安安。”他轻声说,“醒一醒,安安。”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喻安晕眩了一下,然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我正在醒着啊。”
赵涵诚微微叹气,在这一刻下定决心。拉起喻安,往卧室门口走去:“安安,阿姨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他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了。这次“妈妈”要吃蘑菇炖鸡,下次要吃什么?而且高压锅这种隐含危险的电器,她居然没有按时检查。这次只是伤到手,算她运气好。
“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喻安皱着眉头,拖着脚步不肯过去:“妈妈在休息,你别进去。”
赵涵诚拉着她,一直走到门前,拧开门把手:“安安,阿姨已经去世了。”他走进去,来到床前,掀开被子。
被子下面,是一个畸形的人形物体,穿着不久前喻安才买的价格不菲的裙子。赵涵诚弯腰拎起来,剥下套在上面的衣服,一只粉色的大抱枕露了出来。抱枕上面,用两只小夹子固定着一对助听器。
赵涵诚的手颤抖了一下,抓着抱枕转过身:“安安,阿姨已经去世了,这只是一只抱枕。”
喻安的脸上隐隐浮现出恐慌。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阿姨在2007年病逝,你还问我借过五万块钱,你都不记得了吗?”赵涵诚狠了狠心,一切都说出来。
喻安只觉得有什么要从脑子里钻出来,恐慌,无措,恼怒,种种情感在脑中尖声叫嚣。恍惚之中,听到赵涵诚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喊:“松开!安安!冷静一点!”
然而心中克制不住地慌乱,脑中仿佛有什么炸开,抱着头大叫一声。
赵涵诚冲上去抱住她:“安安?安安?”
喻安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已然晕厥过去。赵涵诚懊悔不已,他太莽撞了,他应该咨询过闻老师再行动的。打横抱起喻安,冲下楼往医院行去。
医院,值班医生对喻安还有印象:“这个女孩子怎么又晕倒了?”然后看了看赵涵诚,“一个两个,不知道病人受不得刺激吗?”
赵涵诚听到“又”字,不禁问道:“安安以前来过?”
“上次是另一个帅哥送过来的。”医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那次检查没什么问题啊,怎么又昏倒了?”
另一个帅哥?难道是华泯初?赵涵诚顾不上多想,焦急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喻安。
医生检查完毕,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受到刺激晕过去了。”
“她什么时候能醒?”赵涵诚仍然有些担心。
“睡一觉就没事了。”医生顿了顿,“不过,我建议你带她到专科门诊看一看,别是这里有什么。” 医生指了指脑袋,“毕竟这是第二次了。”
“谢谢。”赵涵诚心里沉甸甸的,如果喻安始终清醒不了,可能他真得带她去精神病科。
但愿她能醒过来。赵涵诚坐在床边,握着喻安的手。她一定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看过精神病科。
喻安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在困扰着她。赵涵诚不由想起,在喻妈妈的卧室,桌柜地面打扫得干净整洁,衣服和被褥都散发洗衣液和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想起跟喻安重逢那天,中午一起吃饭,喻安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吃饭了吗?早上我出门前把肉和菜都切好了,材料也拌好了,你下锅一炒就行了。”
想起在广场一角,她捧着硬币许愿:“祝妈妈身体健康。”
所以那个暑假回来后,她更加刻苦用功。所以她拼命工作,却每天挤公交。想着想着,心都痛了。他的安安,他一直以为坚强又勇敢,原来这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