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国了,别太想我。”
柳静的字像她的人一样张牙舞爪,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若照以前,后面肯定要啰里巴索一大堆,这次却简洁得只有八个字,是对她彻底失望了么?
好像是她想太多。
倒了杯热水,这才觉手脚暖和了些。手机电池告急,已经发出了嘀嘀声,她找出充电器,插好,突然看见一个未接来电。
按下详细,就看见迈克名片页那张英俊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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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她怎么没听到?正在思考要不要回过去,屏幕又闪了起来,还是迈克。
思索又思索,还是决定接听。
“和欣?你在哪里?”
听见迈克的声音,和欣不可抑制,眼泪就往外冒。她也不知道悲伤的情绪从哪里来,只是好像所有的因果,都是因为她的执念,到如今,她离婚,也是罪有应得。
她吸了吸鼻子:“我……我还在这里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有事么?”
“其实...没事。”他尴尬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马上要去印度,明天就起程。今天已经和亲朋好友践行了,原本是不想再联系你,打扰你的生活。只是……我忍不住,也许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
“什么叫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你去干什么?”
“那边有一个岛屿,安达曼岛。在印度洋与大西洋的交界处,很早以前是英国的殖民地,但现在已经是荒无人烟,海啸连年。这次与切尔西电视台合作,拍摄那里仅存的土著现状,生成一个纪录片。虽然有些危险,但这是我工作室被抵债后,接的第一笔大单,我不能不去。”
“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吧,如果进度快的话,一年之内就能回来了,若慢的话,五年也不一定。”他笑了笑,“但报酬丰厚,据说是个中美合资的公司提供全程赞助,资金充裕。而且拍摄纪录片一直是我的梦想,这是全世界第一次对安达曼岛进行全面的了解,如果成功,那将是开创性的成就。”
她无法理解他的激动,就如同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但还是勉强笑了笑:“可你不是已经获得过韦尔施奖了么?柳静说,那是视觉设计师界的最高荣誉,你还那么拼,干什么?”
迈克不说话了,和欣以为他挂掉了,喂了一声。
那边才开口:“和欣,绑架你的事情,我是真的真的对不起。”
她却不以为意,“都过去了,还提起来干什么?”
迈克顿了顿,说:“那五亿,当做是我从你那里借的,迟早我会还给你的。若这次的纪录片反响热烈,我一定将钱连本带利一起交还。”
和欣默然。
还钱了又能怎样?她难道还将那些钱还给苏言?然后,他们就能复合了?
何况她现在的问题,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些钱?或许她的不忠,她的不轨,早已经在冥冥中加重了苏言做决定的砝码,勒索和热吻事件的发生,也只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苏言做出的决定,说出的话,绝不会改变。
一切已成定局,覆水难收。
挂了电话,和欣还是睡不着,思维便开始天马行空。
苏言既然不想见她,不需要她照顾,她也不能回国,那是不是可以出去转转?
大学在这里那么多年,她只在英格兰周边转了转,还从没去过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呢,最想去爱丁堡转转,据说那里的城堡威严得很,格拉斯哥也不错,乔治广场上瓦特的铜像应该去拍张照片。
阿Q精神又附身,她没办法。天要下雨,娘要离婚。难道就因为苏言不要她了,她就什么都不做,只吃饭睡觉抹眼泪?
心情不好,更要去散心。
虽然这样想,但要让她真这么没心没肺,有点儿困难。
又取来手机,翻日历,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勾备注的页面。和欣有一个习惯,每个月的安全期、排卵期还有例假期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原因只有一个,她害怕出意外。
说来真是奇怪,有些女孩就喜欢小孩子,看见亲戚邻居家的糯米团子都要抱上一抱,只有和欣不是,她看见小孩子就头疼,腿酸,浑身僵硬,唯恐避之不及。
偏偏她还特别招小盆友的喜欢,特别是那些圆团团、肉呼呼的小家伙,一黏上来就没个完,鼻涕眼泪哈喇子都能往她身上擦,擦完还咯咯笑,于是,只要有同事或者亲戚朋友有了小宝贝,她就再也不去人家家一步,除非小孩子不在家。
好在苏言也体谅他,下属的满月酒,从不要求她在场。就是两个人的亲密,他也会做安全措施。就是父母催孩子催得最狠的时期,他也不勉强。看见她备的避孕药,眯眼一笑,就藏到了她找不到的地方。和欣问他,他不怀好意地微笑:“那个我吃。你别吃。”
有男人吃的避孕药么?
想到这里,和欣又叹了一口气。
已经挽不回的婚姻,不要也罢。可是,她好像真的找不见自己标注的例假期了?
不会啊,什么都能忘,这件事情上,她从没忘记过。难道是……这两个月没来?那不就意味着,她有可能是……怀孕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苗头。这个念头一直缠绕着她,心神不宁的,晚上又没睡好。天一亮,就去了社区诊所,没有NHS卡,医生只是看了看,就收了620英镑,结果还必须去再次检查,开了介绍信,连忙打电话预约检查。
好在人不多,下午就能排上。
中午也没吃饭,下午拿着介绍信和单据就去了,坐在楼道里等候,看着蓝色纸片上的专业术语,明明都是明白的单词,凑到了一起,就完全不认识了。
为她进行检查的是个年轻帅气的妇科医生,从口音听来应该是墨西哥裔,蓝色消毒服外面还罩了件白大褂,但完全不遮挡认真严肃一丝不苟的气质,探测头在她小腹上滑动的时候,她还不忘瞥了人家几眼。
男人却完全无视她的花痴,机械而木然地汇报着结果:“You_are_pregnant,six_weeks.”
天上掉下了砖头,正砸在她脑袋上,她怀孕了。
而且已经有六周了。
真是强悍,在那么多层的保护之下,这小孩还能留下来。她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又听医生嘱咐了什么,大概意思是,已经有了先兆流产症状,要注意心情平静,好好休息。
和欣都不知道是怎样走出的医院,世事太可笑。她是不喜欢小孩子,但如果真的意外怀上,她也不会排斥,自己的骨肉,自己当然疼惜。只是这个时候太不合适,她的婚姻已经无可挽回,孩子还有什么必要?再说,六个星期前,正是她见迈克的时候,如果苏言怀疑这孩子的来路,她真是百口莫辩。
眼下她有三个选择:生下小孩,自己成为离异妈妈;生下小孩,把小孩送人;或者,放弃小孩,通过药物和手术终止妊娠。
第十四章 心猿意马(1)
更新时间2013-8-22 15:23:17 字数:3299
和欣想来想去,也做不下决定。
成为离异妈妈,她没这个勇气;把小孩送人,她舍不得;药流或者人流,太残忍不说,还伤身体,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出了风险,她一辈子都怀不上怎么办?
额……真是犯了难。
回去的计程车上,和欣还在纠结。突然想起高中时候,她们学校的校花,长相漂亮,家世也特别好,说话文文静静的,人又瘦,总是让人有一种梨花带雨的感觉。那时候真是群蜂追逐的对象,好几个男生为了她打架还被记了大过。上次的同学聚会,那个女生没有来,还让她惊讶了下,一问,才知道大学时候她未婚产子,被劝退,最后连仪式都没办,就草草嫁了人。婚后并不幸福,聚会的那段时间,正在打离婚官司。
可见,孩子对女人的影响,有多大。
她不敢就这么轻易冒险。
随即又想象了一下,若知道她怀上孩子的苏言,会有什么表情,大概依旧是淡淡的神色,让她摸不透。
不过,若知道她打了胎,他的神色还会淡定么?
她缩了缩脖子,事情太复杂,让人头疼,还是不要想了。
在英国又呆了一个月时间,和欣不太敢去看苏言,只怕他的冷淡让自己心慌,便整整做了三十多天的鸵鸟,脑袋塞进被子里,也不出来见太阳的,快发霉了。所以,当苏言毫无预兆地造访,她的凌乱和痴呆让自己都不忍直视。
那时候她刚睡醒,穿着睡衣在屋里飘来飘去,找水喝。这才想起昨晚上并没有烧水,这时候怎么会有白开水,再烧又要十多分钟,便随便换了个衣服,就下了楼。餐厅有提供早午餐自助,她倒了杯热水,又取了袋牛奶和蛋糕,侍者还送来了报纸,她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慢悠悠吃着。
图片新闻还挺多,全球胡须锦标赛将在英国开幕;爱尔兰岛移动电话业务将上涨百分之六十一;安全机构将实施隐私与电子讯息指令……都是些没有实际意义的新闻,她百无聊赖地往后翻,一个斗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印度洋发生里氏九级地震并引发海啸,殃及多国,伤亡人数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