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陈晓飞依旧是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又神经兮兮地撑着下巴朝何昔南抛着媚眼:“可知道女人最幸福的事是什么?”何昔南放下筷子,喝了口水,即便自己不问,这人也会说,索性配合:“是什么?”陈晓飞探手抬起她的下巴:“晚上做得死去活来,第二天一早在那人怀里醒来,早安吻之后又是一次缠绵悱恻。”
真是受够了!何昔南都有些怀疑,这人最近是不是小言看多了?毫不给她面子:“陈晓飞,思想别这么龌龊,好不好。都快三十的人了,为老不尊!”这个年纪的女人最禁忌的话题自然就是年龄,陈晓飞横眼看她:“是啊,是啊,我为老不尊。你个整天沉迷于男色的大龄剩女,就你最清新了,白莲花!”
何昔南耸肩,也不否认,用面纸擦了擦嘴,起身离去。
后来下班时,自然又遇见了徐朗。深知躲避不是办法,何昔南很自觉地上车。
拉开车门何昔南便闻到了一股烟酒味,她皱眉望了眼徐朗,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把车窗降下来。”司机有些为难,这大冬天老板刚应酬结束,再吹冷风,似乎有些不大合适。坐在副驾驶座的陈朝给司机使了个眼色,让他照做。何昔南对烟酒味十分敏感,作为徐朗的助理,陈朝清楚得很。
有一次也是这样,徐朗应酬结束过来接她,她一上车就面露厌恶之色,细着嗓子,格外娇俏:“浑身的烟酒味臭死了!”陈朝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敢吭声,谁都知道总裁平日里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实际上脾气禁忌也不少,例如,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可徐朗只是舒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赧然,忿忿地用胳膊肘撞他的肚子。徐朗闷哼一声,紧接着大笑,对司机说:“把车窗打开,透透气。满车的酒气,真难闻。”接着又低头逗她。
其实,算不上难闻。徐朗有着轻微的洁癖,怎么可能允许身上有不好的味道?多半是在迁就她罢了。只是何昔南仿佛并不清楚这一点,或者说是,熟视无睹。这个女人着实奇怪,说她爱慕虚荣,可放眼望去,似乎只有她敢给徐朗摆脸色。可若不是贪图富贵,她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爱情?自然不可能。
车窗摇下,有风钻进来。司机将隔板升上,又降下车速。
何昔南没有主动搭理他,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他的反常。也就十来天的光景,他又清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看。往日星光璀璨的眼眸似乎带着倦意,细看会发现眼底浅浅的红血丝。即便如此,他还坚持过来接她?她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
虽然对他的怨念不少,但何昔南还是关切地探手去摸他的额头,只是还未触及到,就被徐朗反手扼住。他弯起唇角,低头亲吻她的手背,又抬眼看她,眼底含笑:“怎么拖这么晚。”何昔南挑了下眉梢:“你把凌远调走了,行政部现在乱作一团,就是一盘散沙。难免有些棘手的事。”他用微扬的语调“哦”了一声,难得有兴趣听她讲工作的事。
“总裁今天找我,吩咐了一些事,还将一堆报表交给我处理,貌似想让我接手总监的位子。”这些事徐朗懂得自然比她多,讨教一番也无妨。只见他冷笑,伸手搂住她,瘦削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老奸巨猾。”一手握住她宛如无骨的手把玩,声线低沉,“你最好找个充分的理由辞了这份工作,这个烂摊子,接不得。”
听他这么说,何昔南心中有些不甘心,总监的位子,她企盼了那么久,怎么舍得就这样拱手让人。可徐朗的话,不禁让她两难。她有些不解:“为什么?”徐朗沉吟一声,叹了口气,像是能够读懂此刻她在想什么:“你如果实在舍不得,想做就做吧,有我在吃不了什么亏。你要记住,凡事不能太牵强。适可而止。”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倒像是在给自己的员工训话,何昔南嗯了一声,没有心思再和他谈这些。
可惜话题转换的不大巧妙:“快过年了,你和孟承欢……”被徐朗打断:“别说话,让我休息一会儿。”她当真立即噤了声,安安静静地倚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睡着了,忙伸手按了开关将车窗关上。回头时,撞见徐朗凌烈的眼神,不禁一怔,刚准备开口解释,就被这人拦腰抱住,压在软椅上吻住。
唇齿之间带着些许白酒的香气,何昔南缓不过神来,唯有软在他身下,任由他胡闹。直到她快要窒息,徐朗才松开她,鼻尖在她耳际蹭了蹭:“我发现戴套的好处就是,让人怎么也吃不够。”想起昨晚某人如狼似虎地索取,何昔南恼羞成怒,在他结实的胳膊上用力掐上一把,扬起声音:“流氓!”
某人似乎从不知道何为羞耻,在她耳边喷着热气:“呆会儿,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流氓。”
☆、第二十六章
26
今天是腊月二十,皓月当空,分外明净。
仙鹤湾的位置算是闹中取静,一路上来往的车辆不多,佳节将至,倒衬得这里冷清。
到了小区路口,徐朗忽然间心血来潮让司机停车。我问他要做什么,他笑了笑,低头轻啄我的唇,说:“陪我走一会儿,醒醒酒。”先前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我现在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得厉害,额头摸上去微凉,甚至有一层细密的冷汗。大概真是喝得不少。我应好,随他一同下车。
平坦的水泥路上映着一长一短两个人影,随着与身后路灯的距离变远,影子越渐细长。徐朗的脚步有些踉跄,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放心,索性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胳膊。只听他低低笑了声,也没有说话。室外的温度很低,呼出一口气,都能瞬间成为一团白色的雾气。白天我被总裁派去与康杰公司谈收购的项目,穿得很正式,毛呢外套下面是单薄的套装,我缩了缩脖子,将另外一只手插^进口袋里,真是冷得厉害,不由得靠他更近。徐朗的身高有一米八大几,我即便穿着高跟鞋,也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不过侧脸贴着他质地舒适的大衣,还算舒服。
仙鹤湾很大,徐朗的那间公寓在稍里面些,平常用走的,少说也得十来分钟。
自上次景区的小事故过后,我的膝盖时常感觉不舒服。但凡受凉或者是久站,就止不住隐隐作痛。
这几天徐朗也有察觉到,一直催我去医院复诊,因为工作太忙,还有我本来就不喜欢那种场所,便耽搁了。前天夜里我听到他和高致远打电话,声音很轻,那时我刚被吵醒,只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通完电话后,他转身回到床上,继续搂着我。他轻叹了口气:“吵醒你了?”我仍旧有些迷糊,起床气发作任性地哼了一声,搂着他闭上双眼。他在我耳边舔了几下,单手探下去抚我的膝盖:“致远说按时吃药,过些日子就好了。”我点头,缩在他温暖的怀里,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估计他酒醒的也差不多了,我蹭了蹭他的肩膀,示意他跟我说话。徐朗侧头看我,笑着问:“冷吗?”伸手搭在我另一侧的肩膀上,我有些难受,挣了挣。大多时候,我很要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女人有时软弱点更好。就好比,难受便说难受,绝不硬撑着。毕竟有时候不说,他绝对不会知道。或许心底深处渴望被重视吧,难免有些娇气,我近乎委屈地说道:“腿疼。”想想又止不住抱怨他,“都怪你,如果不是硬要下车醒什么酒,早就到了。”
他“呵”了一声,听得出来是在责备我的无理取闹,但宠溺居多。这些年来,我对他的喜好多少有些了解。有时,他更喜欢女人撒娇示弱。我一直这样,尽管经常会和他吵闹,可察言观色还是懂的。
我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这门技巧。自母亲走后,妯娌之间难免拿有色眼睛看我。东家的王奶奶,西家的赵婶,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虽然那时我年纪小,可似乎又都明白。在同学面前,有孟初寒撑腰,我不怕,狐假虎威,任谁都不敢欺负我。不过回到家不同,我得生活,一来孟初寒不能够时刻陪着我,二来老何在,定不能让老何看到我那些嚣张妄为的举止。我假装很乖巧,无论是谁和我说话,都会礼貌应答。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注意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看我时的每一个眼神。
我讨厌被忽视,被厌弃,被人挂在嘴边当笑话谈论。所以我努力学习,努力听话,只为吸引别人的关注,得到赞许,试图将那些不堪掩去。孟初寒知道我在意着什么,这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他常安慰我:“昔南,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过好自己的就行了。”
孟初寒他知道我在意什么,却又不是真正懂得我的心境。他当然不懂。他自幼出身好,家里父母亲戚疼爱着,怎么可能理解我?我们有着许多的相似,亦存在很大的不同。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那种无助与彷徨,即便是孟初寒。
时常因为别人不经意的一句玩笑,一个轻蔑的眼神,而患得患失。就像是被遗弃在角落里的流浪动物,渴望被注意和关怀,却只能默默地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伤口。待结痂了,若无其事地笑,仿佛一切都不在乎。所以我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曲意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