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娘炮打从娘胎出来就滚在那堆印着分不清是字母还是花形的帆布和皮革里,对于一切这个品牌制造得出的产品种类,大到衣服鞋子包包箱子小到皮夹墨镜笔记本钥匙扣,这娘炮统统毫不客气地将其品牌统一成两个字母:L、V。这种没有用不出只要造不出的精神让这货活脱脱成了一个LV的人形立体滚动广告牌,浑身上下处处筛糠一下抖着他引以为豪的霓虹灯般闪亮的LOGO。
当然,这一切行径都比不上他的名字令人发指。我觉得他爹如果不是想把品牌代理当做家族事业传承下去,就是想向这个使得他从普通暴发户一跃而质变为土豪的LOGO表达某种救命恩人般的敬意,才会给他的亲生儿子取了这样一个露骨到骇人的名字。
我忍住因为这货而对这个品牌所产生的深度厌恶,走到他面前稳稳地抱起了胳膊:“如果汽车开得进校园,你很快就会死于非命——我肯定。”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多数是我能叫得出名字的面孔,就算是叫不出名字的,只需回头看一眼他们家车牌号,也能猜个差不多。看得越多,我越觉得自己完美得媲美福尔摩斯的惊人记忆力简直是个完美的讽刺。
因为这套看似设计精密运转良好的复杂程序有个巨大的BUG,就好比一条设计优美印制精良的却被刮破了的爱马仕丝巾,绕在脖子上可以千娇百媚地折叠出各种风情万种,可只要摘下来平摊在桌子上,就能看到作为一切图案花纹发端的那个中心的圈被/干/脆/利落地挖成了一个透心凉的洞,幽幽地渗着茫茫然进出的风。
我认得出这个学校每一个人的脸,说得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甚至知道每张脸孔后面的故事,却独独忘了一件看似最稀松平常却又至关重要的的事情。
——我是谁。
舒默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顿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倒不是说他当年有多么的白衣飘飘俊美如画,只是他是我在圣爵这块地盘上所见到除了聚贤亭那几只脏的辨不出毛色的野猫之外唯一叫不出名字的生物。当全世界只有他和我自己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我的内心雀跃得仿佛在异国他乡碰到了自己的同胞,就差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给他一个严丝合缝地拥抱了。
当然,以我经过自我评估起码超过120的智商,我不可能没有想到或许他就是我的同胞,我是指……就大自然的物种来说。也就是说,他也是个鬼。
但是,当我下一秒钟看到他目不斜视地笔直撞上了路易威那个娘炮并同时听到后者那被敲裂了的破锣一般刺耳的尖叫声,我就在瞬间排除了这个可能。
“啊——!!!”
刘路易翘着镶满了湖蓝色水钻的指头夸张地连续拍打着自己胸口上那两只叠在一起的字母,比女人还要尖细的声音不断地从他的嗓子眼里钻出来,那场景仿佛李莲英看到了一只爬满了蛆的死猫。等我已经分辨出他那套水晶指甲是在哪家店找哪位师傅做的,他那恨不得让人揪住他脖子上那条印着素色大方格的领带,然后慢慢收紧直到扼住那不断振动薄薄声带的尖叫才停止,“你你——要死啦!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呀?!”
我转而望着那位在这一整段惊世骇俗的尖叫声中全程保持沉默的少年,他理应也受了不少惊吓。毕竟任何一个心理健康精神正常的人类在耳膜经受了刘路易那娘炮这一番轰炸之后即使不崩溃也应该濒临崩溃的边缘。但他抿起的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心并没有露出江小白或刘路易这类货通常会露出的将各类情绪夸大到足以表现莎士比亚戏剧张力的舞台表情。他紧紧地抿着嘴唇,默默地盯着刘路易身后的地面。刘路易那娘炮在等待了半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终于发现了对方的视线完全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他狐疑地沿着对方的视线转了个身,然后——
我们就说惊魂乍定的李莲英没走两步又看到了一只爬满了蛆的死猫好了。
由于刚被撞到的时候刘路易那两步夸张的倒退,让他们家那位正推着载满大大小小行李的手推车的老管家脚下一个趔趄,手中的平衡一时没有掌握好,坐在车上高得冒尖儿的LV家族顿时仿佛坐在地震带上一般被震了个东倒西歪,好在因为绑着那条弹力十足的捆货带,它们只是横七竖八要滚不滚地待在那辆歪倒的手推车上。
至于被供在金字塔尖儿上,那枚刘路易千叮咛万嘱咐的化妆箱,则因为体积太小完全无法接触到捆货带的受力面,而像一个长了棱角的皮球跌跌撞撞地在青石板路上打了几个全空翻,无力地滚落在地上。
“你、你你、你你你……”眼看着刘路易那娘炮一个口气就要提不上来了,他们家那位训练有素服务周到的管家立刻走上前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保暖杯,迅速拧开瓶盖递到那娘炮嘴巴底下,“少爷,先喝口水。”
我晃晃悠悠地踱步到那位依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的少年身边,稍稍打量了一下。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前胸和后背的某些地方因为被汗水打湿的缘故而有些透明,左肩上挎着一只大大的帆布包,拉链的地方有些起毛但还算干净。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托着一只更大也更破旧的的行李箱,光从拉杆倾斜的角度和他右手背上暴起的根根青筋就能猜出重量不轻。
如果不是他胸前别着的校徽,以及专属于这个年级的青涩脸庞,我几乎会以为他是谁家的司机或是帮佣。
他孑然一身地站在圣爵金碧辉煌熙熙攘攘的校门口,站在这群来来往往枝摇叶颤的名贵花骨朵中,没有随从也没有名车,甚至没有一个同行的伙伴。他沉默地望着眼前这一整片与他明显格格不入的繁华与喧嚣,无意间忽然把腰板儿挺得很直。
刘路易咕嘟咕嘟给自己灌足了水,把瓶子推回管家手里,直通通地冲他奔来:“你赔我化妆箱你陪我你陪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大步,尽管我知道其实不会有什么会撞到我。可那孩子就是另一回事,刘路易再娘炮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大胖子的事实,那副小身板挺得再直也扛不住刘路易堪比要下崽的母猪一样的吨数,他被飞身扑来的刘路易直接撞到了地上,肩上的帆布包和身后的行李箱都被狼狈地摔得很远,那只巨大而沉重的行李箱四仰八叉底朝天地躺在柏油路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的滚轮还在空气里咕噜噜地转,那只帆布包则直接挂在了谁家的行李车上,随着一声颇为嫌弃的“噢呦”声被一只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轻轻捏着湿漉漉的肩带丢在了地上。
我瞪了眼被同样飞身扑来的管家按在怀里的刘路易,低下头看了看此刻正躺在我脚下的男孩子。他白衬衫的领口大概因为拉扯而崩掉了一两个扣子,露出了更多的里面的白皙的皮肤,他两个手肘仓促地着地用力地支撑着他的上半身。我的脸就停在他脸庞的上空,他黑曜石般黑亮眼睛落在我眼里,我却看不到他清澈如镜的眼睛里我的倒影。
我叹了口气,他似乎听到了似的眨了眨眼睛,修长的睫毛随着一颤,薄薄的嘴唇微微轻启。这让我产生了某种荒唐可笑的错觉,仿佛他真的看到了我,并且要为刚才差点撞到我而道歉。
正当我预备为自己的冷幽默报以自嘲一笑然后抬起腿大喇喇地从他身上踩过去的时候,一个竭力压抑着丝丝颤抖的声音低沉地从下方传来:“哦,抱歉。”
第4章 chapter4
我瞪了眼被同样飞身扑来的管家按在怀里的刘路易,低下头看了看此刻正躺在我脚下的男孩子。他白衬衫的领口大概因为拉扯而崩掉了一两个扣子,露出了更多的里面的白皙的皮肤,他两个手肘仓促地着地用力地支撑着他的上半身。我的脸就停在他脸庞的上空,他黑曜石般黑亮眼睛落在我眼里,我却看不到他清澈如镜的眼睛里我的倒影。我叹了口气,他似乎听到了似的眨了眨眼睛,修长的睫毛随着一颤,薄薄的嘴唇微微轻启。这让我产生了某种荒唐可笑的错觉,仿佛他真的看到了我,并且要为刚才差点撞到我而道歉。
正当我预备为自己的冷幽默报以自嘲一笑然后抬起腿大喇喇地从他身上踩过去的时候,一个竭力压抑着丝丝颤抖的声音低沉地从下方传来:“哦,抱歉。”
我愣了两秒钟,不知不觉中张大的嘴巴很难再合拢。我低下头,看着依旧躺在我脚下的那个人,他薄薄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又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刚才,差点撞到你。”
我沉默了五秒钟,抬起头望着站在我眼前的刘路易,刚才还死了亲爹般满脸通红情绪激昂的刘娘炮此刻脸色煞白,无间歇的颤抖从低频到高频以那张肥厚的香肠嘴为起点向全身蔓延。当他全身的LV图形用一种诡异的幅度在他全身荡起波浪的时候,他终于双手抱头老泪纵横唾沫四溅地高喊一声:“有、鬼、啊!!”
然后转身推开他的管家跑掉了。
我看着老管家重新架好手推车急急忙忙追过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早就听人说这货小时候第一个奶妈酷爱港产僵尸片从小抱着还是婴儿的刘路易一边喂奶一边看片。让他在还未来得及做好心理建设的年纪,就过早过残忍地接触了过于血淋淋的刺激。以至于这货打从记事起就胆子奇小品性奇怂,对灵异事件更是敏感得玄乎,直至最终演变成为娘炮。我原先没跟他近距离接触过,没想到这传言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