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默叹了口气:“那你也要舒服才行啊!一画起来两三个钟头,你能一直保持这副撩人姿态?”
我想了想也对,舒默画画那么磨叽,画一笔改两笔,每次都拿出工笔油彩的心态折腾铅笔素描,恨不得每张画都整得跟照片似的。要是真拿这个姿势让舒默画,等他这个完美主义至上的货画完,我估计僵得连小屁屁都收不回来了。我赶紧直起身子收起屁股,怜香惜玉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绝对不能!给你当模特,还是躺着最自然放松。”
一只L型极致奢华意大利进口黑色真皮沙发瞬间华丽登场,我一屁股坐上去,柔若无骨地侧身躺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扬起的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我冲舒默挑了挑弯眉:“小默默,可以开始了呢。”
舒默眉心一跳:“摆这个POSE,你衣服是不是不太对?”
我嘴角一勾:“哦?哪里不对?”
舒默修长的手指转起了那根细细的铅笔:“所以你让玛丽莲梦露躺在露丝的床上,是打算让我画一幅泰坦尼克号穿越图?”
我用力笑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所以您的意思?”
舒默看着我的眼睛的含着深深地笑意,手里呼呼划圈的铅笔倏地停住:“模特么,总要有点为艺术献身的精神。”
我点点头:“明白了。”
我知道这个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天使脸蛋的坏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自从在飞机上开了头,他几乎每周末都会兴致勃勃的支好画板铺好画布手里握着一把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画笔,扯着嗓子招呼我在他画板后面摆出这样或那样的姿势,那亟不可待的模样好像生怕我不知道他没别人可画似的。一画这么多年,我估计他闭着眼睛都能一笔画出一条长度相当于我的眉间距单位精确到微米的线段。我是想不出什么新潮的本我姿态,只能搞搞百变大咖秀了。他居然还没玩腻歪,有时候我趴在客厅的山羊毛地毯上对着IPAD看动漫,网络卡的瞬间听见刷刷刷地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他正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一只款式随意性能更随意的笔在面前摊开的横格笔记本上专心描绘。
我心里常常觉得后悔,早知道他对艺术有如此大的热忱和执着,当初就该劝他报考艺术院校。内科医生固然多金,可要是真成了毕加索那可是要名垂青史,连若干年后出演他传记的男主要都是要登上奥斯卡的领奖台举起小金人儿的。
我揉了揉脸甩了甩头,瀑布般的青丝披撒在我的肩头,我抚了抚长袖,将一袭没过脚踝的白纱长袍拉拉平整,端庄妩媚仪态万千地望着舒默:“默儿,既然你不喜欢西洋的梦露,那就画幅神雕穿越图如何?”
舒默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脸颊的肌肉不自然地颤了颤。半晌,才听见他硬邦邦地开了口:“雕呢?
“咕咕——”
我满意地望着正冲舒默欢快地拍打着足有一扇门那么大的翅膀的庞然大物,躺在沙发上调整了个更加伸展而舒服的姿势,朝着对面那个左眼皮直跳的小可爱微微颔首示意:“亲,可以开始了。”
舒默画完的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一大清早爬起来当人体模特,弄得我一沾沙发就想合眼。这一觉睡得太舒服,居然还梦到了嘉烁。她看起来和当年一样,瘦瘦小小,皮肤白皙,说起话来却干净爽利。她套着一件灰蓝色的粗针织开衫外套,远远地冲着我笑,我能清楚地听见她的声音。她问我:“子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移到了天心,就停在我脑袋顶上直勾勾地照着。我顿时觉得脑袋一轰,两边太阳穴都跟着“扑扑”直跳。我皱了皱眉头,起身看到舒默正在画板后面整理工具,一柄卷好的画纸搁在画架上。我挠了挠后脑勺,吸着白色小棉布鞋走了过去:“画好啦?”
舒默抬头看看我:“睡醒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画那么慢,敢情谁能扛得住呢!何况还是躺着。”
舒默看起来倒也没生气,低头小心翼翼地画卷塞进画筒里,扬起手指了指对面:“我说穿越成睡美人的小龙女,你那边那位朋友,麻烦你还是让他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咕咕——”
我回头一看,那只黑色的大雕正昂着尖锐的椽子,缓慢而费力地拍打着一对风筝一样的大翅膀。我从这个角度全景远观这只从古装剧里穿越而来此刻站在二十一世纪的青天白云烈日头下,配上它身后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还有它旁边那只L型的真皮沙发,那感觉简直像是看见古天乐站在盘丝洞门口对着洞里面的王语嫣大喊着“姑姑过儿爱你”一样的混乱。
我咽了口口水,转头盯着舒默:“你真的……把它也画进去了?”
舒默抬手夹起了画架:“走吧,改吃饭了。”
舒默把画和工具都搁进画室,就去厨房做饭了。舒默很爱惜他的每一幅作品,就跟他现在爱惜他的每一个病人一样。他喜欢整理出一个单独的角落,存放他的画。在美国的时候,他就会在本就空间有限的阁楼里摆下一个巨大的雕纹樟木箱,把每一幅画都干干净净的卷好,扎上红丝绳或是塞进树脂画筒,再整整齐齐地码进去。回到T城之后,舒默就买下这套公寓,专门留出一个房间做画室。
第17章 chapter17
舒默把画和工具都搁进画室,就去厨房做饭了。舒默很爱惜他的每一幅作品,就跟他现在爱惜他的每一个病人一样。他喜欢整理出一个单独的角落,存放他的画。在美国的时候,他就会在本就空间有限的阁楼里摆下一个巨大的雕纹樟木箱,把每一幅画都干干净净的卷好,扎上红丝绳或是塞进树脂画筒,再整整齐齐地码进去。回到T城之后,舒默就买下这套公寓,专门留出一个房间做画室。
画室乳白色的房间门紧闭。舒默是随手关门的人,哪怕是进出厨房。其实这样小心翼翼未免有点多此一举,这间公寓除了他和我,从来没有过任何其他生物的到访(住在这么高的地方,连苍蝇和蚊子都飞不上来)。想来想去,这种毫无意义的执着只能归功于他日益严重的强迫症。当然,任何门无论敞着掩着关着锁着对于好奇心强烈的我而言都只是红彤彤的四个大字:欢迎光临。
我抬脚迈进了画室,慢悠悠走在舒默略显空旷朴素的艺术宝殿里。房间里面光线很暗,厚重的遮光窗帘紧紧掩着,毫不留情地把明媚灿烂的秋日晨光阻隔在外。四面白白的墙壁,配上漆黑的大理石地板,简洁的木质脚凳、画架、方桌,还有那些散在桌上的各式油彩涂料和画笔,倒是当真有种类似那些有着柔光怀旧画面的文艺片的质感。
要说这房间唯一不那么艺术的,就是它太过整洁。空气中没有漂浮着闪着金色阳光的淡淡尘埃,桌面上墙壁上地板上没有大块大块色彩强烈冲突的激情涂鸦,连用过的调色盘都被洗的干干净净,和一株株皮管都很干净的油彩涂料规规整整摆在桌脚。至于那些画,呵呵。我能说我只看到了一摞摞树脂材质圆筒造型的乐高积木么?
我肺活量再大,也吹不开那些塞得比红酒瓶木塞还结实的画筒。除非舒默把画卷从里面抽出来摆在我眼前,而且不能束丝绳或是胶皮圈,我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口气把画卷吹开,华丽丽地铺展在众人面前。所以我很少看到舒默给我画的画,除了刚画完的时候,会凑过去瞄上那么一眼,往往还没等比评画卷与吾孰美就被舒默卷走了。他也从来不在我面前展示他那些画作,自夸一下自己技艺的长足进步,或是听听我这专属模特的意见点评之类。对于画画这事,舒默是相当的自娱自乐。
我在画室又磨了一圈,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瞅见窗帘缝隙里隐隐透着点点的金黄色。那帘子后面是个飘窗,采光非常好。有一次阳光柔和又明媚的时候,我还坐在那里让舒默给我画了一幅油彩。我朝窗户走了过去,刚一钻过窗帘,就看到了一幅快要完成的油画。
一大片金黄色的向日葵花田铺满整块画布,蔓延到天边,与熔金似的金色落日融为一体。画布的正中央是两个雪白的身影,男孩穿着颀长板正的白色燕尾服,女孩甩着华丽梦幻的拖尾白纱裙,两个人手牵着手向着远处的天边奔跑着。那两个背影还有一些细节上的颜色没有处理,花田近处的阴影也还有没打好。这些暂时的瑕疵没能掩盖这幅画的强烈的渲染力,蓬勃的希望和金色的憧憬已然呼之欲出。
呵呵,这小子的画技进步这么多,总算没白给他当这么多年模特。
我淡淡一笑,从窗帘后面走出来,径直向房门走去。
只是舒默,你画这么纯洁的婚纱礼服,这么梦幻的向日葵花田,这样动人心魄的灿烂和美好——
这,就是你梦想中的婚礼吗?
吃完饭的时候,我看着舒默仔细地挽起衬衫袖子,弯腰收拾碗筷。我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开了口:“舒默,我今天梦见嘉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