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皓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上扬了声线:“那她和方剑齐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方的回答相当笃定:“不管他俩是什么关系,反正程颜肯定不会是他的‘小三’。”
陆天皓的疑虑未减,仍旧若有所思:“可我总觉得他们……有问题。”
在何家佑看来,一向性情淡然的上司此刻格外反常,不禁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为什么对他俩的关系如此执着?”
“有关方剑齐的事情,我都很在意。”
何家佑忍不住调侃他:“你在意的不是方总,而是程颜吧?”
“我是绝对不会喜欢‘小三’的,尤其是方剑齐的。”陆天皓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又那么字字铿锵。
眼见无法说服他,何家佑语露无奈:“我看你和程颜接触得挺多的,你找机会自己问她吧。”
男人的音调明显冷了冷:“那女人聪明得很,我主动接近她这么久,都套不出半句话。”
何家佑心里无端地涌起一阵释然:“原来你和程颜走得近不是因为对她有意思啊。”
……
门外那道高挑的身影如遭电击,久久呆立不动。
这一刻,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两个低声密斟的男人。
门外,是一个惊愕不已的女人。
程颜就这样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男人薄凉的说辞,淡漠的口吻,加上不纯粹的动机,都令她十分震惊,以至于程颜一时间无法思考,只觉耳畔充斥着一片“嗡嗡”的响声。
她摸了摸依然有些肿胀的嘴唇,心里的疑团终于解开了,难怪车内那一吻是突兀的,是疏离的,又带着某种探索的意味。
原来——陆天皓根本只是在试探她罢了。
念及此,程颜突然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就该热情地回吻陆天皓,彻底坐实水性杨花的罪名,看他究竟敢不敢招惹方剑齐的“小三”!盯着总监室的那扇门,程颜气得七窍生烟,连理智都被蒙蔽了,她觉得眼下只有推门闯入,再狠抽陆天皓两记耳光才能泄愤。
然而,一念闪逝,她伸向金铜门柄的手愕然僵住——
方剑齐一脸狠戾的表情跃然大脑,似乎在警示她切忌冲动坏事。
程颜当即警醒。
迟疑两秒,她深吁口气,双手无力地垂回身侧,她飞快地转了身,踩着高跟鞋疾步走向电梯口。
直到电梯平缓下行,程颜才恢复了理智,她不由暗忖,自己竟是小瞧了陆天皓,其实对于她的来历,他早生疑窦。
但是,他与方剑齐到底有何恩怨?
这一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电梯在一层停下,程颜驱散杂念,迅疾地走出电梯。秋雨的寒意袭来,她的眉心倏地一紧,她看了看空空的两手,无奈哀叹,自己居然还是忘了拿伞。
踯躅片刻,程颜缩了缩脖子,冲进灰蒙蒙的雨幕……
**
隔天。
“一大早就打瞌睡啊。”
听到话音,趴在办公桌上的程颜仍旧一动不动,她抬了抬眼皮,从臂肘和桌面的空隙中看到一双油光锃亮的黑皮鞋,她艰难地发出两声:“嗯嗯……”
“你不舒服了?”男人顿感不对劲,大手放在她的额头一探,即刻凛了面色:“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程颜不得不有些艰难地坐直了身子,看了看面前的男人,——黑色西裤,浅粉色条纹衬衫,他的打扮一如往常干净利落。
“家佑……”程颜抿了抿干涸的嘴唇,由于喉咙燥热,她的嗓音显得分外喑哑:“没事儿,我昨天下班路上淋了雨而已,趴一会就好了。”
话音未落,她沉甸甸的脑袋就向桌面上趴回去,当她的前额刚挨上手臂,酸软的肩膀就被一双大手扣住了,何家佑轻轻一提,顺势把她扶了起来。
“你得去医院。”他的眉宇满溢关心。
她的双腿像灌了铅,沉得挪不动半步,屁股不知不觉又滑向椅子:“不用了,我今天还得写美心的案子。”
男人的态度几近强硬了:“去、医、院。”
“啊——”
区区半秒,程颜根本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感觉到全身猛地失重,定睛一瞅,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竟是被何家佑打横抱了起来。
她惊慌失措地蹬了蹬腿,发出沙哑的惊呼:“你快放我下来,这里是公司……”
不料,看似文质彬彬的男人实则相当有力,他的一双臂膀只是稍微紧了紧,程颜就丝毫动弹不得了。
“嘘——”何家佑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
程颜耳根一阵发麻,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随之闭上了。
上班高峰期,忙忙碌碌的人潮涌进写字楼,何家佑抱着个女人逆向行走,引来无数好奇的侧目。程颜顿时觉得尴尬万分,她只得把毫无血色的脸颊埋进男人的胸膛里,生怕被熟人认出来。
嘈杂的人声渐远,鼻息嗅着淡淡的烟草味道,程颜愈发昏昏欲睡,浓密的睫毛很快耷拉下来,静静地覆盖在眼睑上……何家佑垂眸凝视着她婴儿般的睡相,心脏忽然漏跳两拍,星眸中的焦灼也沾染上点点疼惜。
他轻笑着思忖,自己该不会再次爱上她了吧?
**
女人醒来时,正躺在急诊观察室的病床上。
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涌入鼻腔,程颜的头痛缓解不少,她睁开眼,环视素白的病房,目光微微一滞。
她朝站在床尾的男人笑了笑:“你怎么还在?我睡多久了?”说着,程颜掀开被子,探身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只大手忽然按住她的肩膀,何家佑指了指点滴瓶:“别乱动。”他瞥一眼腕上的手表,精致的银色指针正指向十二点:“公司没什么事,我下午再回去。”
吃不住肩头压下来的力道,程颜又被按回枕头,仰视对方那张极俊逸的面庞,她轻声感叹:“有你在真好,不然我在公司的日子肯定更难熬了……”
何家佑莞尔一笑,语带庆幸:“如果不是在方程式遇到你,我还以为咱俩再也不会见面了。”
浮光掠影,程颜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倒回三年前……
她脱口问道:“你毕业舞会那天,为什么放我鸽子?”
阳光照进病房,为男人周身勾勒一抹柔和,也衬得他眼底掠过的那瞬凝重格外突兀。沉默须臾,何家佑缓缓覆上程颜的手:“当时我家里出了点事……”
他的声音蓦然顿了顿,转头瞅向病房门口。
从走廊里传来的“哒哒”声恰好在此时停下来,只见脚踩五寸细跟裸靴,臂肘上搭着个名牌手袋的女人倚门而立,她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程颜面露错愕,她倏地抽出手,惊讶地问:“唐思思,你怎么来了?”
对方敛去眉眼的不悦,嗔怨道:“市场部副总监抱着你出门的八卦,在方程式上上下下现在恐怕是无人不知了,甚至连你搂着家佑脖子的桥段都出来了,我过来医院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也好回去帮你们辟谣……”末了,她言归正传,挑眉问:“医生怎么说?”
尽管唐思思这番话醋味十足,但她的态度并不算犀利,语调也分明带着丝丝关切。
程颜愣了愣,一度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趁她晃神的工夫,何家佑已替她作答:“感冒发烧,没什么大碍。”
唐思思顿松口气,她赶快从纸袋里拿出一盒便当,又换上娇嗲至极的嗓音:“家佑,你没吃饭吧?我可是专程来给你送午餐的。”
他耸了耸肩,没接对方递过来的便当:“我不饿,留着给程颜吃吧。”
一丝算计闪过唐思思那张灿若桃花的脸蛋,她不介意吃个软钉子,嫣然巧笑:“我也给病号带了粥呢。”
程颜脸上的狐疑愈深,暗自忖度,唐思思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好了?这女人到底是演得哪一出?
唐思思施施然走到病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美眸顾盼着说:“还是我留下来照顾你吧,我们都是女人比较方便,家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就这样反客为主,极巧妙地下了逐客令。
此言一出,何家佑的确没理由继续留下,他边穿外套边说:“那就麻烦思思了,我先回公司吧。”
程颜打量一眼唐思思相当释怀的表情,不禁暗叹她也是个可怜人,追男人都追到别的女人的病房来了。
待何家佑离开,程颜直言对她说:“我不想惹麻烦上身,你别误会,我和家佑没什么……”
唐思思挑高音调,一语打断她:“想喝粥吗?”
冒然被插话,程颜倒也无所谓,反正她已说破,至于人家能否听得进去就不由她了。
唐思思慢悠悠地拿起床头柜上的饭盒,朝病床上的程颜递过去,她极自然地伸手欲接:“谢谢。”
“哐当——”一声脆响震彻病房。
紧接着,是唐思思发出的惊惶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