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直到现在都不能清楚,穆卫东究竟是因为愧疚才会这样还是其它的原因。
“汤灿,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为什么不诚实的来面对呢?我说的话你考虑考虑吧,我那句话在你结婚之前都有效。”他说着已不给她继续反驳的机会转身离开。
汤灿愣在原地,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死寂的心泛起一圈圈涟漪蔓延开来,她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被人活生生用最直白的方式说了出来,赤条条的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阳光蒸发,让她不得不直面自己内心深处。
顾向阳走后,汤灿便又回到了床上继续睡觉,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她梦到了许多的人,甚至梦到了十年不见的妈妈,还有爸爸。
她感觉自己走在漫天飞雪的地方,这条路很熟悉,似乎是那条回家的路。身体冰冷,瑟瑟发抖,穆卫东从她身后扑了上来,吓了她一大跳,然后他被她的反应给逗笑了,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起来。
汤灿气恼,随手拣起地上的雪抓了大把扔了过去,恰好扔到穆卫东光裸的脖子,他冷的一下跳了起来,抱着汤灿肆无忌惮的啃起来,力气很大,汤灿似乎都能感觉到嘴角疼了起来。
最终他闹够了,他顺势牵起了她的手,汤灿走在他的右手边,眼角瞟到穆卫东轻轻上扬的嘴角,如沫春风。
“要是能这样牵着你,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白头就好了。”他说。
汤灿心底一哽,似梦非梦的感觉,她的心突然痛到极致,她的眼泪开始汹涌的蔓延,她用力捶打着他,“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穆卫东抓住她的手,强硬的将她抱在怀里,擦干她不断蔓延出来的泪水,“汤灿我怎么会骗你呐?”
汤灿几乎是被那哭的不能出气的气闷感给惊醒的,她起身,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恍惚,以为还是在汤家。
最后不免自嘲,汤家早就不在了,以前那个骄傲任性,目中无人的汤灿也随之消失了。十年前的一切,她早已应该放开了,为什么她还要一定这样纠结于过去,这样她自己过得不开心,还一定要觉得别人亏欠她,也让别人过得不好。
事实上,她又怎么会不清楚,穆卫东不亏欠她任何东西,十年前,她的爸爸做了错事本就应该承担后果,为什么事到如今她才能想明白,就放掉那些过去吧,这样也放掉自己。
她突然想明白了般,这些年一直郁结在心底的死结,似乎一瞬间就被解开,以前总是下不了决心让自己过的更好,总是缠绵过往不能自拔…… 优柔寡断,而今必须狠一次,跟过去微笑着说再见。
她不知道遇见穆卫东是错还是对,但是她知道遇见他她开心过。他是她这么多年来心底的唯一一缕阳光,就让这一切都放在心底留给自己怀念便好。
这个冬天似乎已经多了很久了,短短的几个月汤灿却觉得过了仿佛有十年那么久,好歹,过几天就要到年关了。
大年三十的时候,穆卫东回了家,这么多年,他似乎除了重要的节日已经很少回家了,上次穆母在电话里耳提面命,三番四次的警告叫他早点回去。
想到平时回到家便是那些三姑六婆的各种催交女朋友的,催结婚的,穆卫东就一阵头疼,穆家算的上是个大家族,因而亲戚特别多,虽然这几年随着穆卫东的放弃从政,以及其父母的退休,而今穆家与其昔日辉煌相比早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即使如此,余威仍在,因而还是没人敢特别放肆,但谁都知道穆家走向衰败是毋庸置疑的
穆卫东开车回到穆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车子停在了穆家车库,穆母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了,看到他,眼角眉梢挂满笑意。
“终于到了。”她一边说着走上前。
“妈,我不是说了四点过才到吗?下次别在门口等我了,太冷了。”他有些心疼她。
两人说着进去,穆父此刻正襟危坐在大厅沙发上,看到他进来,紧绷的眼角松下些弧度。但即使如此却仍旧是掩不住的一身威严寡语。
“爸,我回来了。”穆卫东象征性的叫了声。
“嗯。”穆父轻描淡写的回答,似乎不当回事,穆母在旁边无可奈何的看着,这两父子一见面就跟仇人似得,明明这老头子刚刚还催着她出去看看,此刻却又在这搁不下面子装高贵。
穆卫东偏头算了算,父亲再过几年就要六十了!他记得小时候自己最崇拜最尊敬的人便是父亲了,即使现在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但那也丝毫不影响他内心的想法。
穆父腰板挺直坐着,看着很精神硬朗,只是依稀花白的头发与浑浊的双眼却还是掩不住的沧桑。他的这个唯一的儿子,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当年一心要培养他,未想到造物弄人,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也会在儿女情长事上……
他心底叹了口气,穆卫东也不再说话,将随身的行李拿到自己房间,房间准时都会有人来打扫,因而异常干净整洁,房间的家具摆设还是自己原来的模样,穆卫东不禁有些鼻酸。
在房间洗了澡,收拾出来后,便听到敲门声,穆母叫他下去吃晚餐了,除夕在穆家看的非常重要,甚至比新年还要重要,这个是个团圆的日子,所以穆卫东到餐桌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已经坐的差不多了。穆母向他招手,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穆卫东点头示意坐到了末端,穆家餐桌是用的旧时长桌,按照辈分排位来坐,上首坐着穆父,右边是穆母,接着左边是穆卫东二伯,接着依次向下,穆卫东自然的坐在末尾,他旁边坐着小姨,是二伯的小女儿,与他年龄差不多,叫穆然,听着像木然,因而她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连名带姓的叫她名字了。
他与穆然说了几句悄悄话,接着听到父亲在上座开始发言,基本上是些祝福的话,穆卫东心不在焉的听着。
饭后,穆卫东终于从众位亲戚堆里摆脱了那些问话,穆然调谑的说:“每年这时候真是折磨,天天逼着去相亲。”
穆卫东苦笑,不可否认,确实如此。
“表哥,你有对象没?最近我有个朋友看上你了……”穆然知道的,穆卫东是没有的。
“你还是别给我介绍了,我想二伯估计会更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他冷冷回敬。
穆然被噎住,被他说到了痛脚,她又不是不知道,女人不能跟男人比的,穆卫东也只比她大几个月而已……
“不过我听说大伯召集了城中众名媛,我看你这次在劫难逃了。”她幸灾乐祸的挑衅。
果然众人散去后,穆卫东被穆老叫去了书房,穆卫东规规矩矩的站着,穆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叫他明年之内必须找个可以结婚的女朋友。
穆卫东咋舌,这是要逼婚吗?
“爸,我想要您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唯你是从的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想法,就算是要斩断这身上属于你的那一半,我也不可能任你摆布。”
他这样的话刻薄的近乎不近人情,因而穆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火气上涌,桌上放着的烟灰缸被摔出,穆卫东没有闪避,不偏不倚的挨了个正着,他蹙眉,腿上一阵疼痛。
“你……”穆父更是惊诧,以他的反应力完全可以避开的,而今却甘愿来挨这下,这孩子有时犟的是就算是要忍受一百倍的痛苦,也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平静下来,语气也平缓了许多,“阿东,你怎么还不明白,你与汤家那女儿是不可能了。”
“你不要说她。”他打断他,粗暴的语气,紧攥的拳头暴起青筋。
穆父一下闭口,汤家一直成了他们之间不能说的字,穆母在旁边看的心颤颤的,小声叫道:“阿东。”她生怕又会演变成一场不欢而散。
她走到穆父身边,帮他平缓呼吸,责备的看着穆卫东,“穆卫东,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
说完后对着穆父,“汤家的女儿回来了,我上次还看到她了。”
穆父眼角染上惊讶,随即平静下来,他不是不开明的父亲,对于教育儿子的问题上,他向来是给了儿子最大的自由选择权,却也造就了穆卫东今日的模样。
“如果你觉得还是喜欢汤灿丫头,爸爸也不会反对,可是如果没有结果,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吧,免得到时……”他看着穆卫东,颇不争气的说。
“谢谢。”穆卫东弯腰,退出了房间,顺便带上房门。
临睡前,他听到敲门声,毫无意外的是穆母,她端着杯牛奶进来,“趁热喝。”
穆卫东沉默着接了过来,知道她是有话要说,果然,“阿东,你最近与那汤灿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穆卫东不想多说,揉了揉太阳穴,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确实有些疲惫,看着他这幅模样知道现在也问不出什么,便嘱咐他早点睡觉接着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