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说话来,开口就是冷不丁的一句:“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谈若鸿当然知道没人欢迎她留在这里,不过,那也并不是她的长期打算:“等公司这个项目完成了就会回香港。”
“你们公司比你厉害的大有人在,宋世臣怎么偏偏就要把这生意交给你?”
安怡华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微皱着眉,这会儿是更深了些,“我想,也是你自己有这么个意愿,是不是?”
“……”
谈若鸿渐渐低垂了眼睑,没有吭声。
安怡华说得没错,是她自己有那个心思要回来。离开那么多年未曾踏过这座城市半步,父亲过世的时候她不在身边,如今母亲病重,她再也无法坐视不理。整整十年,如今整座城市面目全非,她都快要忘了回自家的那段路,入口在哪里。
她想回家,从宋世臣提起这个项目开始她就计划着要回来看看她的母亲,看看这座生她养她的城市,没有想去惊扰谁的生活,这,似乎并不过分。
“不管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希望你尽快离开。如今知非已经结婚了,我不想因为你的出现又给他制造什么麻烦。”
“伯母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知非……”
“你话是这么说,可我不会放心。”
安怡华双眼盯着她,眼神比跟下属开会时犀利得多,“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知非能帮你,不代表他就已经忘记了过去那些事,谈若鸿,你应该知道你当初把他毁得有多彻底,如果你尚还有一丁点的良久,就走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伯母……”
“知非已经变了,他跟你,也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我从没妄想过。”
哪怕是暗地里,一个人的时候她也都不敢再奢望什么。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姚知非,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远比当初更坚强,她看他的眼睛,再也倒映不出自己的影子,那一刻她就明白,他们之间的牵连,早就断得不剩分毫。
安怡华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尽快离开。
她说,姚家没有人会再去追究当年的事,你应该知足,如今你母亲已经不在了,你就更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这个女人有多爱她的儿子谈若鸿当然清楚,她也明白一个母亲的苦衷,当年要不是她,这个母亲又怎会经历那番撕心裂肺。
是自己毁了她的儿子,她恨她是应该的。她说得对,是应该走得远远的,别再在他面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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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真真鼓足了勇气去医院,听容若的话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去拿结果那天,她坐在医生桌前,先是听那两个医生在那儿窃窃私语一番,害得她很紧张,可到最后也没告诉她究竟她的身体怎么样,只是其中一个医生特温柔地问她:“小姑娘,要不你下午再来,到时候把你爸妈或是其他亲人一起交过来。”
“嗯?为什么啊,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就好啊。”真真睁圆了眼睛,莫名其妙。
两个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另一位比起刚才那位更轻言细语,“是这样的啊,妹妹,有些事情我们要亲自跟你的家人说……”
“我没有家人,唯一一个哥哥也都在新加坡,他可忙了,你要他千里迢迢就为这小事儿回来一趟么?”小事儿!
俩医生头疼,心力衰竭怎么可能是小事儿!
清了清嗓子,那医生又问:“那你哥近期不会回来?”
真真也无奈,“他事情好多哦,我不想分他的心,也不忍心看他来来回回两头跑。医生你放心啦,我很小就一个人生活,什么事情都是我自行处理,所以有什么事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承担。”
两个医生对视一眼,顿了顿,全都坐下来,沉默许久,其中一个沉沉开口。
只一句话,便让真真坠入深渊。
这一定是报应!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她才23岁,还没有谈恋爱,没有结婚,人生才刚刚开始,老天爷怎么会这样惩罚她!
心力衰竭晚期,意思就是死神在向她招手了,她也明白自己做了那么坏事,总有一天会死得很惨,可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
她要见她哥哥,立刻,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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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谦在电话里听妹妹哭着说她就快死了,先是一阵莫名,再之后等她说清楚之后他心里一急,连夜就从吉隆坡赶回来了。
他不是不爱自己妹妹的。
真真那么可爱,很乖,长得又漂亮,谁都愿意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着疼着。
可他总归是放不下自己的事业。也想过要带真真离开,不过,总归得做完那件大事。
“哥,我不想报仇了,就算爸爸是童禄初害死的,也跟嘉瑜没关系。”
“真真……”
“你看我都快死了,在做坏事之前我好好的,一定是遭报应了。”
真真抱着哥哥小声呜咽,哭得浑身颤抖,“嘉瑜对我那么好,我还那样对她,我早就知道自己不得好死……”“别乱说,医生又还没说你治不好!”
“可是要换心啊,连医生都说概率很低,全世界上哪儿去给我找匹配的心脏啊!”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秦子谦心里乱成一团麻,一边想着正事,一边又担心真真的身体。
眼看姚知非和童嘉瑜就要分手了,虽不完全是真真的功劳,可他总归是在暗地开心的。其实现在也不需要真真再做什么,光一个谈若鸿就足够了……
☆、121 那些过往的事(1)
眼看姚知非和童嘉瑜就要分手了,虽不完全是真真的功劳,可他总归是在暗地开心的。其实现在也不需要真真再做什么,光一个谈若鸿就足够了……
“哥,不要报仇了好不好,放过嘉瑜吧,我已经很累了。”“真真,要不你辞职吧,哥哥……自有打算……”闻言,真真猛地推开他,“你还想做什么?非得看着他们夫妻走到陌路你才开心吗?我说过了,童嘉瑜和姚知非他们不是坏人,你要报仇就去找嘉瑜的父亲啊!”
“你闭嘴!”
男人咬紧腮帮,两颊青筋尽显,“你懂什么啊,叫你辞职你就辞职!”
“你真是不可理喻!”
“辞职完收拾行李,跟我去新加坡。”“我不去!”“你不去怎么治病!”“我就是死也不要花你的钱!”她倔强起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她的。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后悔了,后悔听哥哥的话对嘉瑜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如今她想着自己快死了,怎么都不能让哥哥再为非作歹。
她心里清楚得很,哥哥心里,除了报酬,其实……
打住自己的思绪,她转过身去,低低的对哥哥说:“除非你收手,不然,我就是自生自灭也不会花你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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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若鸿和老板从客户那里离开,宋世臣有心要送她回去,她婉言拒绝了。
宋先生对她怎么样她不是不清楚,只是自己的生活一团糟,又何苦去牵连他人!
他不是一个轻易表达自己感情的男人,前前后后好几年,对她的心思一直没说穿,她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次又一次,男人将她的退缩躲闪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有心事,也知道她长期封闭自己的内心,他不急着想要得到些什么,来日方长,他总是不动声色的对她好,有时也会害得自己尴尬,不过是淡淡的一笑而过罢了。
他本不是出生名门,全靠自己一手打拼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所以在他那里不存在任何门第偏见,自然是不在乎谈若鸿什么出身。这些,她都明白。
只是她更加明白的是,倘若她无法丢掉过去那些包袱,不管身边有多好的男人她都不可能许谁一个未来,所以长期以来,她总是和他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上司和下属。
刚进屋电话就响了,陌生号码,她猜不出谁会在饭点给她打电话。
“你好,谈若鸿。”
“谈小姐,好久不见。”
那声音,并不陌生,那语气,让她全身僵硬,握着手机那只手,霎时就攥紧了。
她并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对不起,我想你找错人了。”
“谈若鸿谈小姐,不是你吗?”“……”
对方理直气壮的声音里,那份沉着淡定让她害怕。她大脑一片空白,缓缓地换了只手拿手机,她舔了舔唇,低声说:“你哪位?”“十年时间也不算长,老朋友了,我不信你真的忘记了我的声音。”“秦子谦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终于是坐不住了,沉不住气,额上浸出一层薄汗,秦子谦在那头大笑几声,之后说:“出来吧,请你喝杯酒。”“我想没那个必要。”“我这里,有几张姚知非的照片……哦,拍的不是很清楚,不过拿着打火机欲仙欲死那个男人就算再看不清楚别人也都应该能认出是谁……”
一听这话她就乱了阵脚,沉沉的喘息,死死的扣着手机,“你、你在哪,我来找你。”
挂了电话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如雷灌顶的感觉丝毫褪不去。她彻底害怕了。
当初安怡华不是把他打发好了?怎么还会留有照片?那个贱人,都过了这么多年他还不放过姚知非,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