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夏月抱着玥玘离开天台,没有再看那个女人一眼。
她同情她,可这点同情已经被对方的所作所为磨灭掉了。
没有谁比谁更加不幸,可至少不要将这份不幸继续传播下去。
*
玥玘受了惊吓,早早入睡。
夏月送幸村精市离开,欧阳森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说。
屋外,幸村精市握着夏月的手,另一只手流连在她的秀发间。他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却觉得语言是世界上最无力的东西。他只能沉默地注视着她,沉默地在心底说着抱歉。
夏月低垂着脑袋,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感受着幸村温和的目光。
“我知道,”夏月忽然开口,“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什么也不用说,就这样吧。”过去的始终要过去,不论是她还是幸村都必须走出来。
她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刚一动,就感觉有温热的呼吸靠近,接着唇上一暖。
幸村精市通红的眼睛近在咫尺,夏月内心大震,最终同样红了眼眶,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夜色沉静,岁月悠长。
凉风中吹散的那句未出口的话,是——
——对不起,我爱你。
☆、一月之后
夏末秋初,冬冬生病了。
夏月去看望他时,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小男孩儿可怜兮兮地缩在被窝里,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浅本止水无奈地说:“我跟他说最近天气转凉晚上多加件外套,就是不听。现在终于生病了,知道错了吧。”
冬冬小朋友瞪了自家大哥一眼,可惜病患攻击力太弱,浅本止水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带着夏月回到客厅,给她倒了杯茶。
“玥玘最近还好吗?”
夏月点头,“挺好的,小家伙没心没肺的,经历了那种事情后第二天就恢复自如了。大人都没她心态好。”
浅本大笑,“这样好,这样才能快快乐乐地成长啊哈哈哈。”
随意聊了聊各自的生活后,浅本最关心的还是夏月参加比赛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夏月一顿,“一个星期后。”
浅本怔了怔,然后说:“巧了,一个星期后我也要走了。”
“走?”她不解,“走去哪里。”
浅本眨眨眼,“走就是离开的意思啊。”
“你要离开?”她睁大眼。
“嗯。”浅本轻笑,“不要这么惊讶,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只是出了玥玘那件事,就没有开口。后来想跟你说,但觉得还是当面说的好。”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夏月,说:“我要回美国了,夏月。”
夏月仍旧感到恍惚,喃喃道:“这么突然……”
浅本失笑,“你这样会让我误解你舍不得我。”
“嗯,我是舍不得你。”她点头。虽然知道不可能永远跟随浅本的步伐,可这个人,从她一开始就知道是多年后的大师身份外,他丝毫没有神秘感,没有优越感。他平静地走进她的世界,脱去神秘的外衣,以好友之礼相待,教会了她那么多。可现在,如此突然地,他就要再次离开了。美国那么远,是不是意味着浅本止水会渐渐地变回那个成神的名字?
“我是说,你会让我误会你自己不舍得让我离开?”浅本歪着脑袋,嘴角挂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夏月愣了愣,没明白。
两人无语凝噎,过了一会儿,浅本好似放弃般叹了口气,说:“哎,算了。在某些方面你真是迟钝的可以。总之我是要离开了,而且以后也就在美国定居了,其实父母都在那边,回去是迟早的事。不过我相信我们还是会见面的,”他勾起抹略带调皮的笑,说:“就算你不来看我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啊~”
夏月一颗心这才慢慢落回到实地。
是啊,是她顾虑了。离开并不代表回到原点。那个成神的名字,与她那样遥远。可终究是遥远世界的事情了。伴随着如烟往事,早已远离。
叹口气,她说:“千万不能忘记我啊,师傅。”
这个称呼令浅本一愣,继而点头笑道:“不会忘记你的,乖徒弟。”
最后,浅本起身走去书房,拿着本书出来。
“其实我很早看完了,只是一直不舍得还你。”说着,他将《行走四方》下册递到夏月手上。夏月接过来,又抬头说:“其实你真这样喜欢的话,我可以将它送给你。我相信你会是个好主人。”
浅本止水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礼物,我怎么能夺走。”——而且,之所以不舍得还也不只是因为这本书啊。
更因为你,欧阳夏月。
浅本止水的眸色深了几分,他在没有人会发现的角落凝视着欧阳夏月,如过去无数次一样。
他不知道是何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最初很吃惊,也不是没有过要争取的想法。可最终,他放弃了。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浅本止水太过聪明。摄影师通常都有一双锐利敏感的眼睛,能望进人们心底。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欧阳夏月和他是想象的。
同样追求自由,同样重感情,受牵绊。
李佩琪的生活方式是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向往却又永远做不到的。
而太过相似的两人注定是无法在一起的。
所以浅本止水不会说,欧阳夏月什么也不会知道。也许在很多年后,坐在窗边回忆往事,夏月想起今日的这番对话,会有灵犀一动的念头划过脑海,可终究不会留下痕迹。而浅本止水,他将带着这一个人的秘密走向未来。
最后离开的时候,浅本没有再送她。
他笑着说:“我今天就不送你了,我怕会舍不得离开。我走的时候你也不要来送我。”
相似的人往往更能明白对方的想法,夏月懂,所以她点头。
至此一别,便是大洋彼岸的距离。
她弯了弯嘴角,“再见。”
浅本笑了笑:“再见。”
*
临近期末,大家抓紧时间准备着考试。教室里进进出出间唯有欧阳夏月最为淡定,没事的时候她就喜欢托着腮望着窗外。幸村精市来找她时,两人便找一处人少的地方说说话。通常是些有的没的的话题,可也许正是因为彼此,才愿意去倾听和诉说。夏月每每想要提到自己离开的事情时,最后出口的,一定是另外的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简单的两句话,偏偏那样难以说出口。欧阳森问过她幸村是否知道,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的?哦对,她说:我会告诉他的。
可话到嘴边,却那样难以出口。
全国大赛结束了,立海大拿了第二名。没有人感到遗憾,只要尽力,便值得了。
而那所谓的一月之期也早就过去了。事实上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约定,或者真的是约定吗?总之一个月的时间在平静中流水般淌过,没有人提起,便当它不存在。两人心照不宣地相处着,夏月在发现自己并不抵触后便也坦然接受了。
很多时候的许多事情,如果躲避不了,就积极面对。也许当你面对时就会发现,躲避其实才是不必要的。
“你在想什么?”幸村问。
夏月侧过头,看着幸村阳光下柔和的侧脸,想说什么,却最终摇头,“没什么。什么也没想。”
——若这是自私,就请教她自私一回。
*
一星期后,浅本止水坐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望着窗外的云层,内心平静。
而一星期又一天后,夏月拖着小小的行李箱,背着摄影器材,搭上了飞往中国的航班。
☆、自你别后
“夏月办了停学?什么意思?”仁王不解道。
柳生:“字面意思。”
仁王怀疑:“你确定说的是夏月?欧阳夏月?她为什么停学,那部长——”说到这里,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仁王想起来了,今天一天幸村都没有出现。这么说夏月真的办理了停学?我了个大坑——这是他唯一的想法。课间,仁王跑去找安倍莲娜。安倍见到他后,脸色略显奇怪地说:“幸村刚走……”
仁王心想,看来这是个知情人了。于是赶忙问究竟怎么回事儿。
安倍叹了口气,以一种不知从何说起地口吻道:“我真以为她会和你们每个人说呢,哪知道是让我一个人帮她交代的节奏。你都不知道今天男神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连看都不敢看他啊。生怕看到男神受伤憔悴的样子,心疼死个人哟。”
仁王嘴角抽搐:“请说重点。”
安倍莲娜:“夏月旅行摄影去啦!”
“啊?”仁王目瞪口呆。
安倍摊手:“就是这么个回事儿,她参加了个比赛,不过那不是唯一的原因。她和我说这是她真正想做的,如果不去做就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了,所以她就背上包袱走人了。”
仁王:“就告、告诉了你一个人?!”——瞒着幸村?这也实在太坑了。
安倍无辜地眨眨眼:“我也奇怪呢,怎么就告诉我了呢。我猜啊,大概是夏月嫌麻烦,于是就把解释的包袱扔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