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桑的联系人列表里只有厉子渊和陈猛的电话。她爸爸的事情尚且没有解决,她不想连累身边任何一个人。因而他并不知道打来电话的人是谁。
顾城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怔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是四叔叔么?”
厉子渊也是一愣,但联想起李锦扬之前的话,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收起了烦躁的态度:“是我。原来是城澄啊。”他微微笑了笑,声音温和了许多:“都说过好几次了,我就比你大五六岁,不用叫我叔叔。”
顾城明面上是他大哥沈疏朗收养的侄女,实际上就是他大嫂,这一点早已成为兄弟几个心照不宣的事实,他没必要得罪这个小姑娘。
顾城也笑了起来:“好好,厉先生,请问我们家桑桑哪去了?”她听到是厉子渊接的电话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因而并没有把陌桑拜托她的事情说出来,决定先看看厉子渊的反应再说。与此同时,她把接电话的人是厉子渊的消息告诉了正焦急等待着的陌桑。
陌桑听说手机不在许暄那里就泄了气,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联系他,只能熬到明天早上让陈猛去打听了。
厉子渊听到顾城的话,几乎是没有迟疑地说:“我和她在一起。她睡了,需要让她起来接电话么?”他根本就没打算叫她起来,这么说不过是客套话而已。
顾城也不是傻子,暂时搞不清状况的她连忙摇头,也不管厉子渊能不能看到:“不用不用,我就是想问问她十一假期有什么安排,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明天再给她打电话吧。对了,四……四少,你可千万别跟桑桑说我家里的事啊!我在学校里可是干净得跟朵白莲花一样。”
厉子渊无奈地应下。对他来说顾城隐瞒身份是件好事,起码一段时间内陌桑不会知道她已经安全的事情。
他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无论是以何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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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桑走出厉宅已经是两星期之后的事情了。准确地说她是被放出来的,明明伤口一周就结疤了,厉子渊就是不肯让她出门。她闷得快要发疯,最后实在没办法,瞅着厉子渊心情不错的时候凑上去装傻撒娇,被他揩了两把油才算重获自由。
当时他那餍足的表情甚至让她觉得他是故意的,为了就是享受这免费送货上门的VIP待遇。
陌桑正怨念的时候,车子忽然停下。今日给她充当司机兼保镖的陈猛黑着脸说:“小姐,到了!”
他们两个一向不对盘,为着当初那一巴掌,陌桑明里暗里没少欺负他。陈猛力气大,但是脑子经常不够使,在陌桑有人罩着的情况下几乎每次吃亏的都是他。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小姐。你要非要这么叫,以后我就管厉子渊叫嫖客。”陌桑抿唇笑了笑,看起来温和无害的样子:“好好在宿舍门口呆着,不许下车给我丢人也不许在车上吸烟,等我一会儿下来送我去医院。”
“知道了……”陈猛忍着怒气,等陌桑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敢放开嗓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知道个屁!”说完就抽出一根烟叼上。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几秒功夫他就气急败坏地将烟拔.出来扔到了窗外。
这小妞……他暂时还得罪不起啊。
相比于陈猛的郁闷,走进宿舍的陌桑显然心情不错。虽然两周未见,可舍友们对她仍然很亲切,还关心起她的身体来。她笑着应付了过去,几个室友就又开始讨论起十一回家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经济原因,许月没打算回家。陌桑家是本地的也不存在这个问题。另两人就比较纠结了。蒋宇溪家虽然有钱,但她这个养女只向家里要很少的生活费,肯定是买不了机票的。昨儿她和白京京白胖子打电话订票的时候只剩下站票了,这十几个小时坐回去还不得腿软?
几人正各自想着办法,忽见白胖子狠狠拍了一下大腿,一脸的大义凛然:“不管了,就算是买跪票老子也要回家!”
蒋宇溪用崇拜的目光看向白胖子,附和着点了点头:“那好,哪怕买军姿票我也要回去……”
陌桑暗暗抹了把汗,将许月拉了出去,说是麻烦她帮忙补补课,实际是一起去了医院找许暄。她被关起来养伤的这段时间早已经和许月兄妹约好了见面的地点。
对于许暄,陌桑又是气又是愧。气他像个愣头青一样硬出头,明明找到了厉子渊还要自己先跑回来。愧的是他一个路人甲为了她平白无故受了这么重的伤,到现在还躺在医院没出来。好在厉子渊还算讲点情理,病房医疗费都是他出的。陌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小账本上又多了一个大数目,她欠厉子渊的钱又多了一笔。
可是她知道,自己欠下的人情远不是这笔钱能够偿还的。在这个人情淡薄的社会上,还有几个人会为了正义感挺身而出?或许只有许暄这种一直生活在小镇里的傻小子才会这样做吧。
想到这里,心头又控制不住地浮上一丝暖意。她的妈妈为了钱可以把她随便送给哪个男人,可就是这样一个认识不久的少年愿意为了保护她豁出一切。
她对这个世界无法绝望,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在她陷入黑暗的时候投入一丝光明,正如他的名字“暄”一样,给人以希望。
忍不住就有些心酸。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竟然会在看见他满身纱布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她还以为奶奶死后自己再也不会哭了,没想到泪腺还是这么发达。
许暄见她流泪立马就慌了,一骨碌坐了起来没头没脑地摆着手:“我没事,一点都不疼,都是许月一直不让拆纱布,弄得我跟个木乃伊似的。”他见陌桑还是不住地掉眼泪,只好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都怪这破纱布挡住了我帅气逼人的脸,要不然我们美丽的陌桑看见我就只顾着心动了,哪里还会想到哭鼻子?”
看着他裹着纱布手忙脚乱的样子,陌桑忍不住破涕为笑,轻轻瞪了他一眼:“自恋狂!”
兄妹二人见她不哭了,都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许暄笑得特别欢,牵动了伤口都毫不知觉似的,只是一个劲盯着陌桑傻笑。
他好想告诉她,他很喜欢很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可他怎么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从来都没被谁喜欢过,就连母亲看他时都是用一种厌恶的表情。除了妹妹许月,她应该是世界上对他最温柔最亲切的人了吧。
尽管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凶巴巴的,可这并不影响他对她的喜欢。
“想什么呢,怎么呆住了?”陌桑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把许暄从纠结的小宇宙中拽了出来。“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养伤吧,我先带着月儿去打工,等你伤好了再考虑挣钱的事情啊。”
许暄有些不情愿继续这么躺着,可是他这副尊容的确什么都干不了,只好憋憋屈屈地点头应了。
周末许暄第一次拆纱布的时候,陌桑和许月两个一起走进音乐学院附近最有名的酒吧“迷情”。她们换完演出要穿的连衣短裙刚刚走出换衣间的时候,许月忽然像个石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了。陌桑奇怪地推了她一把:“怎么了?”
许月颤抖着指向斜前方,一双原本不大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得直径扩大0.5厘米。
陌桑循着她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些茫然地扫了一圈,忽然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她看见了什么!
一个穿着吊带热裤的女孩子被几个形容猥琐的男人围在中间和他们跳贴身热舞,这倒不算什么,夸张的是一个男人刚刚竟然把一个酒瓶子插.进女孩两胸之间!
这个女孩子就是她们的舍友蒋宇溪。而此刻,她正在笑,笑得无比开怀。
许月回过神来就要冲过去,陌桑连忙拦住了她,咬着牙说:“她知道我们要来还这么做摆明了就是不怕我们看见,你这样跑过去只会自取其辱罢了。”她拖着许月往舞台上走,神情带着无奈:“每个人都有和外人说不清的苦衷,你权当她是提前适应娱乐圈,不要管了。”
许月没说话,只是甩开她的手加快了脚步。
陌桑心里有些难过,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以许月的长相一旦这么走过去了肯定是要被那几个男人欺负的,她不想看到连许月也……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把满腔的难过与悲哀融入歌声,用音乐来抒发自己所有的情绪。
“笑容会让你期待,泪水诱惑你关怀。掌握时机撒赖,准确表情登台,你就舍不得离开。”
许月还在生气,声音中不可避免地带了一丝愤懑:“我知你坏,我爱你坏,且看谁笑到未来。”
不知道为什么,陌桑忽然想起了厉子渊。这首《荼靡时代》的歌词还真适合他们两个呢。
“尊严是一种贩卖,温柔是一种姿态。假面扞卫真爱,手段维护信赖,我们就像合得来。”
“……”
尊严可以暂时放下,却绝不能放弃。唱完歌,陌桑有些发怔,情绪不高地走回换衣室准备下一场的舞蹈。
她低估了许月的脾气。一曲终了,许月还是跑到蒋宇溪身边,推开那几个大男人挤到蒋宇溪身边,一下子抽出她夹在胸口的酒瓶子砸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