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很多事情,如果只是原地踏步,那就算想得再多都没用。
然而行万里路毕竟是比读万卷书要难得多的,既得有钱有的有时间,可钱和时间,这两样恰恰都是普通人最难得到的两样东西。上辈子的李琳活了二十八岁,一共就只待过三个地方,她的老家,她上高中的小城市,和她上大学以及后来工作的大城市。哪一个都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小时候曾经听过一首传唱大街小巷的流行歌,叫“我想去桂林”,极其简单又通俗的歌词,曲调也俗的堪称极品。但就这么印在了她脑海里,以至于后来上学时候读到那篇叫做《桂林山水》的课文都带着异常的亲切感。可到底还是没去成桂林的,那是上辈子李琳埋在心底的一个梦。
所以想要不原地踏步,也还是要有能远行的资本的。
想到这她忽然笑了,幡然醒悟,她现在是夏竹溪,一个既有钱又有时间的女人。这不正是给了她大好机会去远行吗?不只是远行,所有她曾经期待过幻想过却不曾实现过的梦,现在不都是可以去实现的吗!于是笑的更开心,仿佛拨开了层层的云雾,终于见到了月明。
下意识的笑着侧头,却忽然对上一双温润明亮的眼。她惊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个人,是程池。
程池走了过来,月光罩在他淡淡的笑容上,仿佛打了一层柔和的光圈,神秘而不真实。
“看来你的新生活开始的很不错,又一个人傻笑了。”他很随意的做到她对面的藤椅上,依旧是丝毫不陌生的口气。
她也笑的毫不腼腆,好像习惯了似的。她点头道:“嗯,我刚刚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
他轻轻的笑出了声,目光柔和的定格在她脸上,“看来我们每次遇到,真的都是你人生的重要时刻。”
她抿着嘴,眉眼弯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还是你故意跟踪我,总在我傻笑的时候冒出来?”
他的手轻捻过下颌,也好像思索着似的,“这个也不无可能,虽然机会成本有点高。”
她大咧咧的一摆手:“哎呀,人生在世,干嘛那么计较得失呢?难得糊涂才是真正的精明。”
他点头,眼睛里的眸光似水,“嗯,有道理。所以看来我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跟踪你的计划,这样下次你又遇到新的人生重要大事的时候,我才能及时出现。”
她笑声清脆的唤醒了晚风,“哎呀,那可千万别。要不然我多有压力啊。”
“为什么呢?”他问。
“人生的重要时刻之所以重要,那是因为很少出现的好吧,我可不想每天都活的那么惊心动魄。”她其实是想说不想每天都车祸重生再离婚。
他却收敛了笑容,眸光深深的看向她的眼,意味深长的道:“所以,你是想每天都能见到我喽?”
她被这话惊了一下,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那么冷静沉稳,竟也会开这种玩笑?
“你刚刚说你找到了人生新的目标,能不能跟我分享一下?”程池见她没有回应,面色倒也没有显出尴尬,只是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嗯,这个倒是可以的,只是,你不可以笑话我。”她有些害羞的说。
“好,我保证不笑你。”他面色平静的道。
“我想要去实现我的梦想。”她吸了一口气说。
“什么梦想?”他好奇的问。
“随便什么梦想,只要是曾经我期待过的,现在都要一样一样的去实现。”她说。
“比如呢?”他仍有些不解。
“比如,去桂林旅行;再比如,去海边学游泳;还有吃我想吃的美食;学我想学的东西,弹钢琴,画画,跳舞……还有好多好多,哎呀我得拿个小本子记下来才行。然后每实现一项,就在上面打一个勾。”她的双眼闪着星光。
“怎么听上去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嘴角微微扬起。
“不许笑!”她撅起嘴道,“像小孩子又怎样?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和你说了,我开始了新的人生,所以就从小孩子的梦想开始的。”
他抿嘴,忍着笑点头:“很好,听上去很有意义。但是,如果那些梦想都实现了,你的小本子上的每一项都打了勾,你还要怎么样?”
这倒是她尚未想过的,她微微垂下头,思索着,然后轻轻的说:“那样我就没有遗憾了,可以毫无怨恨的去死。”
他愣住了,无声的用眼神探究着她这句的话的含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了,便抬起头来笑道:“从此以后,我的新人生目标就是,活在当下,死而无憾。”
他的眼神越来越深,仿佛将这黑夜的墨色都吸了进去一样,却又是异常的亮,沉默了许久,他拍手道:“说得好!活在当下,死而无憾。说的真好。”
她淡淡的笑着,心里却莫名一阵感叹。其实她的这句话里,真正最重要的四个字,既不是“活在当下”,也不是“死而无憾”,而是“从此以后”。
从此以后,她是夏竹溪,从此以后,她要实现李琳的梦想。
“夏竹溪,你真的很特别。”他说。
“特别这个词有些意思,我姑且当做是夸奖收下了。”她说。
目光又无意识间瞥见他手上的那枚戒指,不免心中又是一叹。所以她的小本子上应该写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找一个英俊又风趣如他但不戴戒指的男人。
他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叹息,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可以找我。我很乐意为你的小本子服务。”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她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可这又算什么呢?还是礼貌的接过了那张名片,很简约的设计,上面有他公司的电话和手机号码。
“等一下。”他忽然又说,然后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拿着那张名片,在背后又写下了一串号码,“这个是我私人的手机号码,打这个比较容易找到我。”
说的跟他多有把握她就一定会去找他一样。她暗笑之余又有些失落,望着眼前这个英俊儒雅又有风度的男人,多么好的一派花前月下。只可惜这个梦永远都只能是梦。
19. 不幸
他们的道别很简单,谁也没问谁是为何而来,谁也没说谁会何时离去。仿佛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刻意的在保留着一份若有似无的距离感,亦或是神秘感。他们知道彼此的名字,但他们其实对彼此一无所知。她很庆幸与他每一次的不期而遇,但她却绝没有要继续把这个邂逅演绎为一段艳遇的意思。尽管她的口袋里装着他的名片。
又或许他是希望能把这个关系进一步发展下去的,可又能发展成什么呢?一想到这,她脑子里立刻蹦出许多个恶俗狗血又毁三观的画面,全身不禁抖了一下,自己都把自己恶心到了。她虽然上辈子是个剩女,这辈子是个弃妇,可还没有自贱到去做情妇。
又或许他只是想要和她成为朋友。她嘴角轻轻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于是忽然想起大学时候看过的一场辩论赛,题目就是男女之间有没有纯友谊。她记得特别清楚,那时候反方的三辩极其严肃的反驳了正方的攻击,说的话就是“所有所谓的男女之间的纯友谊都是一方对另一方产生好感之后退而求其次的产物,所以说白了不过是一种委曲求全。”她当时听得特别感触,因为她大学时候暗恋过一个男生却一直没敢表白,而在其他同学眼里,他们两个却是“男女之间纯友谊”的代表了。
她与那个男生确实是朋友,那个男生后来结婚她还特意坐了七个小时的火车去参加了他的婚礼。婚礼上的她倒也没有多心痛多抑郁多想不开,也是真心的为他感到开心的,从一个朋友的立场。
因为那时候的李琳在那个男人眼里就是一个好朋友,而不是女人。她用她的委曲求全换来了他的赤诚以待,所以不算亏。虽然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实在有点犯贱。
所以重新活过一次的夏竹溪,绝不想再那么无聊那么矫情的去做一个已婚男人的红颜知己。就算他那么英俊,那么温柔,那么有魅力。就算他们那么有缘。
于是浅笑着带过一声叹息之后,她扬起头继续走自己的路。到底还是年纪大了,那些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什么的,相忘于江湖什么的婉约玛丽苏感慨,还是算了吧。
她确实需要桃花,但绝不是这一朵。
回到孟家包下的园子,她用房卡打开了房门,一进屋就见到孟樊铎四肢大张的躺在床上。无奈摇头,这家伙看来是被那位姑父和叔叔给灌迷糊了。没敢惊动他,她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浴室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了睡衣,然后又小心翼翼的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独自走到床对面的沙发上。她不是没见识过这家伙耍酒疯的样子,所以此般谨慎完全是为了保命。虽然一开始来的路上他们交涉的结果是她睡床他睡沙发。
刚一躺下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睁开眼睛才发现是他躺的那张床的床头灯没关。纠结了一下还是又起身,走过去,可找了半天都找不到那个灯的开关。她无奈的四处搜寻着开关的下落,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孟樊铎熟睡的脸。难得看到他如此安稳如此平静的模样,没有清醒时的傲慢与冷淡,此刻他那俊朗的眉眼经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暖意,大概是正做着和情人相会的美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