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骏拉住她,口气也不是很愉快,“别闹了。你这样很难看知道吗。”
左伊心本来已经凉透,现在更是冷到结冰,“我难看?我再难看也比你们偷情好看!我就是要看看里面那个好看到什么程度!”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秦骏往卧室闯。
秦骏说:“你想好,事情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左伊心头一颤,脚步迟疑,搭在门把上的手也顿住。虽然愤怒,但她已经露怯。刚刚那股“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劲头皆因秦骏一句近似威胁的话而泄了气。
人一旦想的多了,有些事情就永远都做不出来了。无论她多么想大闹一场,把委屈和不甘发泄出来,但是一想到这之后秦骏会采取怎样的应对,他们的关系又该发生怎样的变化,她终究还是不能下定最后的决心。
先爱的总归是要吃亏,何况是深爱的对阵不爱的,胜负早定。正像秦骏说的——闹大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如果真的想分手倒无所谓,左伊自问是否能下决心离开这个男人?
答案是,不想。
左伊也恨自己面对秦骏时软弱,明明他人他事上智商不低,偏偏遇到他就做尽了无原则无底线的事。
她咬住下唇,哭都哭不出来。感觉像是站在悬崖边,前后皆苦。
秦骏从后面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回去,叹气:“这次确实是我不对,我不想说谎话骗你,但是如果你要承诺,我这次可以认真给你,以后不会……”
卧室门突然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一直隐形的第三者穿戴整齐怯怯地走出来,抱歉地看着左伊说:“姐,你别怪秦哥,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就这么一个人,就这么一段话,仿佛干净利落的一脚,把左伊直接从悬崖上踹下去,坠落的过程缓慢而迅速,她似乎能听到凛冽的风从背后无底深渊中吹上来,看到仇人狰狞的得意的冷笑。
这个人,左伊认得,非但认得,应该说颇有渊源,不久前她们还在一起喝过咖啡。但是这个人是左伊此刻最意想不到,也最不想看到的——她的异母妹妹,左佑。
左伊做梦都想不到,本来不相干的两个人会在她不知道的深夜滚在一起。
秦骏对左佑说:“你出来干什么?”
左佑说:“我出来认错。犯错误的是我们两个人,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对左伊姐姐也不公平。”
左伊浑身发抖,还沉浸在失重的状态中,挣扎着回神,看向秦骏:“你是故意的吗?”
秦骏没有看她,沉默。
左佑说:“姐姐你是问秦哥知不知道我们是姐妹关系?其实……”
左伊吼她:“闭嘴!”
左佑委屈低头。
左伊又问秦骏:“看来你是知道的,明知故犯。你明知道她是我爸在外面的野种,你还跟她搞到一起……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左佑插嘴:“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勾引秦哥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了……”
左伊气得脸都歪了,上前一个巴掌扇过去,“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教训你!”又一巴掌,“这是我给你的!”
左伊手下没有留情,左佑的脸颊红了,她眼泪流下来,楚楚可怜。
秦骏喝止左伊:“够了,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不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左伊听不进他的话,疯狂厮打左佑,揪着她的头发向外拖。左佑只是哭着求饶,并无反击。
秦骏只得加入战团,把占尽下风的左佑从左伊的魔掌下拯救出来,护在身后,“你疯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差不多就得了。”
左伊此刻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差一点就青面獠牙了,秦骏的回护更刺激她神经,一瞬间理智全无真感觉疯了,扑上去要把躲在后面的左佑薅出来拼命。
“我今天就要是要杀了这个小贱人!”
秦骏忍无可忍地一推,毕竟是个男人,力气不是左伊能比的。左伊连退几步,跌倒在地上,她撑了几下,坐起来,腿却软到站不起来,只能硬撑着狠狠瞪向那对奸夫j□j。
秦骏自觉失手,叹气:“你冷静下,不管怎么样,打人还是不对的。”伸手过来,想拉她起来。左伊狠狠拍开他的手。
生平第一次,秦骏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大为意外,左伊如果不是被怒火蒙蔽怕也是要惊掉下巴——她从来没拒绝过来自秦骏的任何,除了秦骏的拒绝。
秦骏很快收起尴尬和惊讶,转身向左佑说:“你先回去。”
左佑被打得狼狈,眼角破皮,嘴角挂了道血,不知道是磕破了嘴唇还是内伤。她好像被打怕了,嘤嘤地哭,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向外挪,快出门的时候,悠悠回首一望,低声说:“真的对不起姐姐……”
左伊歇斯底里地喊:“滚!!!”
秦骏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左佑走去,“我送你到医院吧。”
左佑慌忙拒绝:“不,不用,我没关系的,秦哥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姐姐吧。”
秦骏不容分说地走过去,穿鞋,“这么晚,你一个女孩,一身伤。”回头对左伊,“你也先冷静下。今天不是谈话的好时机。等什么时候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男人和女人离开了,左伊爬起来,本能地想去追秦骏回来。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跌跌撞撞地到门口,一股无可名状的力量却绊住她的脚步,那是她身为女人,不,是身为人的尊严在羁绊她的去路。
曾经以为,真爱是付出,不是拥有。
可是谁能真正克服一无所有带来的绝望和空虚?
她靠着门板哭,像犹在挣扎的蝴蝶被生生钉死在标本板上一样,想追又不能追,再也无法坚持下去,无法佯装无谓,佯装没有尊严。
她爬起来歇斯底里地泄愤,开始砸东西,从玄关砸到客厅,又砸到卧室、厨房,把手边能砸的都砸了,所有的镜子都破碎了。
一片废墟的屋子里左伊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脑子里很乱,耳边也像挤进全世界的噪音,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就是昏不过去。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看时间从她满怀希望地进门到现在,不过才半个小时。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是半小时足以毁灭。
赤足站在三十年自己营造的废墟里,地上有一些血脚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碎玻璃割破了脚掌。
左伊希望此刻世界灭日、外星人来袭、天塌地陷,这样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龌龊不堪。
但是显然这些神迹并不会为她展开,几个小时后太阳照常升起。
她想起不久前她妈妈的经历,跳楼、吃药、割腕,哪个都是不错的选择。她不如去死,死了让秦骏那个王八蛋后悔一辈子!
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到厨房,翻出一把刀。神情恍惚地把刀放在手腕上,使劲。
手腕上迟迟不见血,她又用力向下压了压,皮肤破了,一缕血丝涌出来,她哇地一声哭出来,崩溃地丢掉刀,捂着手腕,哭得稀里哗啦。
曾经听过人说——总有那么一刻,让你放弃坚持。
此刻,就是那一刻。
既然无法亲手结束生命,就只有结束这无望的爱情。
用想死的勇气活下去,应该可以的……
二十九岁的左伊,十四年来第一次动了这个念头。
☆、第8章
把证件丢进还未开封的行李袋里,左伊离开了和秦骏同居三年那个所谓的“家”。
关上门的瞬间,袖口碰到手腕的创可贴,感觉钻心的痛。
仓皇狼狈地逃回娘家,本以为母亲在山上清修,父亲也不在,可是回家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做在客厅的时候,父亲穿着睡衣出来,见是她,有点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你妈也回来了?”
左伊反应迟钝,半晌才说:“还没。”
左父说:“你妈可真是能折腾,去什么庙里,这么看得开直接出家算了!——你一个人回来是要干什么?——你眼睛怎么了?哭了?”
左伊怔怔的,随即别过脸,低声说:“看了个感人的电影。”
左父大手一挥:“还有闲心去看电影,替别人流眼泪?你自己活的就像个笑话了。算了,你的事我管不了——你今天回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不会是想替又替你妈啰嗦?”
左伊无法回答。
左父说:“你们娘俩心术不正,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跟了秦骏,就算是秦家人了,你也不像是那种能照顾娘家的。以后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我们家里的事你少插嘴。……你今天不是要在家里住吧?要住的话你住客房。”
左伊说:“我的房间怎么了?”
左父说:“正好这个机会和你说一声:小佑前几天已经搬进来了,以后一家人团团圆圆地住在一起。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妈回来也是这种情况。你的房间反正你也不经常回来住,朝向那么好的屋子放着也浪费,我就让小佑搬进去了。”
左伊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刚才闹那一场已经精疲力尽去了半条命,她怕是真的要跳起来反抗父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