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瘪瘪嘴,最知道他会拿他妈当挡箭牌。
但是这个牌相当好用,秦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就算她再怎么贤惠倒贴,生孩子的硬指标在那摆着,不可侵犯。
秦骏个大孝子的心志也是不可侵犯的。
到头来侵犯的就只能是左伊的结婚权。
希望只能寄托在她肚子上。
秦骏出门前,她日本媳妇一样给送到门口,不顾秦骏的不耐烦,奉上一个临别的香吻,然后叮嘱他晚上尽量早点结束应酬,如果可能今晚也应该努力下。
秦骏擦擦被她亲到的脸颊,不带走一点口红地出门了。
左伊撑着腰,腆着挺着肚子,假装自己已经身怀六甲了,但是低头看完全能看到脚尖,压根就不像。
看了看表,她决定暂时接受秦骏的建议,父母家事稍微放一放,反正那里是旷日持久的战争。且待私生女有进一步动作再做打算。
算算有两日未去上班,她拾掇一番,决定今天还是去点个卯。
左伊其实是有工作的,她在服装设计工作室上班。工作内容从采购到剪布头,手边有什么活就做什么,笼统地讲就是个打杂的。
她做当然不为生计,纯出于爱好。
大学时代,追着秦骏一步一个脚印地读了压根就不擅长也没兴趣的金融。去上课只是为了能够见到秦骏,考试就只能靠缩印,还经常挂科,最后还是靠了当时还在世的爷爷出面,左伊才拿到毕业证。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秦骏,左伊早就出国,她偷偷想过去法国,学立体裁剪。
当然这个帐是不能算再秦骏头上的,是左伊求仁得仁又何怨。
好在大学的时候左伊认识了gay蜜晏平,晏平是隔壁纺织大学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踩的一脚好缝纫机,是cos团体的主力。
大学的时候左伊除了追秦骏,就几乎和晏平混一起搞服装玩。
大学毕业之后,左伊家里人让她回家族企业做太子女,培养她接手公司;按照她自己的兴趣,当然是想和晏平一起开工作室,搞艺术创作。
但是最后的最后,她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地跟秦骏去创业了。
秦骏开始的时候一穷二白,自然请不起什么人,左伊自告奋勇到他只有三个人的小公司做茶水小妹、会计、出纳、接待。
那时候公司规模也小,她那点能力也应付得来,且一心为秦骏打拼,难得的是这份靠谱的心。
但是几年后,随着公司规模的膨胀,左伊这种在大学几乎没学过什么的学渣就越发捉襟见肘,但凡有点技术要求的工作她都胜任不了。太简单的比如端茶倒水的活以她元老的身份也不好自降身段到那个地步。逐渐地把自己的活交给各个岗位的职业人。她成了公司里一介闲人。
最致命的还是最开始和秦骏创业的两个合伙人觉得她的身份不适合参与公司经营,他们是秦骏的朋友,从开始就各种看不上她的花痴倒贴,总劝秦骏把她赶走,找个“配得上”的。
左伊和他们斗智斗勇,就是不走。她也是股东之一,虽然只是小股东,但是凭什么他们就想一脚踢开她?
那段时间公司她也在公司里搅起一片腥风血雨,虽然业务能力几乎没有,但是她毕竟也是出身豪门,宅斗和派系斗争是有家学渊源的!
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工作,但是一点也不想离开秦骏。既是一辈子就这么熬着也好,就算画地为牢也好,她就是要把牢底坐穿。
最后做出决定的是秦骏。他选择了合作伙伴,让最最开始就追随她吃苦的左伊离开公司。作为补偿,他接受她的追求,给她一个“女朋友”的名分。
左伊用职场所有的努力和付出,终于得到了一个身份,从此不再是一个只有身份证的人。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职场什么的才不重要呢!
所以说,虽然她在秦骏身边十几年,但是真正获得身份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那之前秦骏就有无数的“逢场作戏”,那之后也没有太多改变。“女朋友”真就像是个荣誉称号一样。
从秦骏的公司离职之后,左伊过了段失业的日子,然后赶上易雯要开书店,找她入股。她手边并没有闲钱,就把秦骏公司的股份卖给秦骏本人,然后全部投进书店,跟着忙活了一阵子。
等到开张,她跟了一个阶段,发现并不适合她,她看书就只爱看服装和八卦杂志,不懂为什么有的人能在里面一逛一天,闷得要死。
这时候,一直断断续续还有联系的晏平邀请她到工作室帮忙。
“你就当打发时间啦,我也不会给你很多薪水的。”他在聚会的时候说。
两年前左伊开始在晏平的工作室做助手,居然一直就做下来,果真兴趣还是最好的导师。
这天送走秦骏后左伊去工作室上班。
晏平看到她,关切地问家里安排事安排得如何。
左伊熟练地用熨斗烫衣服,和晏平聊最近种种。
☆、第6章
手边处理布料的时候,左伊才会暂时忘记生活中那些无解的烦恼。
但也就只有短短的一会功夫,她接到妈妈的电话。
电话接起来,并没有左伊预想中的唉声叹气或哭诉。
左太太很平静地问她在做什么。
左伊说在晏平的工作室上班。
左太太说:“你都这么大了,还在玩小女孩过家家的东西,也不知道为自己考虑。”
左伊说:“别的事情可以说我没为自己考虑那么多,但是做服装完全是留给自己的,是为自己考虑的。”
左太太说:“你如果是面临高考选择专业,服装设计也不能说不是个选择。但是你现在已经三十了……”
左伊忍不住提醒:“二十九好么!你怎么那么想让我老啊?”
左太太说:“什么二十九,虚岁明明三十了。你可以装嫩,但是并不是真的嫩。”
左伊说:“虚岁是中国的陋习,都什么时代了,当然要算周岁,而且我还没过生日,可以说只有二十八。”
左太太说:“那一岁两岁的,跟你争也没意义——总之就是你年纪不小了,该为将来多考虑,工作要做就做点正经的。家里也不是没有公司,你回来跟你爸爸学做生意,不是更好?”
左伊说:“妈你很奇怪啊,像你说的,如果我是小女孩,跟爸学生意也许还能塑造。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学?要学早就学了,估计爸也看我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才不勉强。”
左太太叹气:“你是被你爷爷惯坏了。你爷爷去世,你爸爸又不是做生意的料,你又这样没依靠,将来可怎么办……”愁叹。
左伊把手里的熨斗放好,认真接电话:“你今天真的有点不同寻常……是不是爸爸昨天回家对你说什么了?”
左太太说:“你才奇怪,这些话我哪天不对你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左伊说:“不对,同样的话,但是你语气不一样,态度特别好,还一次都没叫我‘倒贴王’。”
左太太说:“……我自己的孩子,别人挤兑也就罢了,难道我也要挤兑个没完吗?以前说你也是你为你好。但是我也想明白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我让你不要再倒贴也不现实,谁叫你对秦骏死心塌地。只求他稍微有点良心,以后不要像你爸爸那么过分,你自己早点醒悟,多为自己打算,对自己好一点,我也就放心了。”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左伊心神不宁地熨了会儿衣服。
她问晏平:“我妈刚才说话特别客气,你说她没事吧?”
晏平立刻紧张地说:“你要是觉得可能会有事,就马上去看看啊。”
左伊却有点犹豫:“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我妈这个人没有那么脆弱,挺能抗事的。和我爸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被她知道我多想,肯定又被她骂想象力丰富。”
晏平认真地说:“这种事宁可想多一点,也不能冒险。被妈妈骂也好过事后后悔。坚强的人,也不等于没有脆弱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时候你要多陪陪她,有家人的支持比较好。”
左伊笑说:“现在真是什么事情都是反的——我遇到最削铁如泥般的硬派是易雯那个女人;最温柔体贴的,就是你这个男人。你这么贤惠家里人知道吗?”
左伊虽然仍旧说笑,不承认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告了假回家去看看。
匆匆回到娘家,左伊进门,找左太太,最后在卧室看到手里拿着药瓶呆坐的母亲。
左伊小心翼翼走过去,轻声问:“妈,你没事吧?”
左太太浑身一抖,茫然抬头看她,突然捂着脸哭了。
“跳楼,怕骨头会摔碎成几段,扭曲,满地的血;在浴室割脉,拿着刀片,怎么也下不了手;想吃药,听说过程缓慢还痛苦……我真是没用,活的已经很窝囊,死都死的这么啰嗦,难怪被你爸看不起。”
左伊想搂住她妈妈,但是她忍住,只拿走她手里的药瓶,把窗帘打开,让阳光照进来,陪坐在母亲身旁,说:“为什么突然就这样想不开了?爸爸那个人也不是第一天这样,他还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