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彪子做了小孩子该做的事,表现得又正常又合群,并且已经开始交朋友——他管一个像是拉定裔的小男孩叫“amigo”,左伊记得他从前幼儿园里有拉丁裔的孩子,小彪子肯定跟着学说了几个词。这孩子的语言天赋她也感到意外。
这些活动中,费昂娜有扯了后腿,完全是手足无措。老师用英语和她沟通,她完全不懂,不一会儿就自顾自地又走回到父母身边,她很显然对爸爸更有好感,抱着爸爸的腿不肯放手,又要哭。
秦骏没办法,和老师沟通后亲自带她入局。
他一个大人混在小孩子里,耐心教女儿。
左伊意外他竟成了一个如此顾家的好男人……或者是左佑的手段好,百炼钢成绕指柔。
在自由绘画项目里,小彪子画了张在左伊看来毕加索风格的东西——乱七八糟又丑怪的她都归到毕加索那一边。
老师过来用英语问他画的是什么,小彪子淡定地说:“是风。”
老师深感兴趣的样子,“为什么是风?”
小彪子站起来左右摆动了□体,说:“因为风是向这边弯一下,向那边弯一下,是这样的。”
老师笑了笑,赞扬:“非常好。”
每个小朋友都在画,只有费昂娜把彩笔丢在地上,一脚一脚地踩,秦骏在一旁收拾,然后手把手地教她画。
老师过来阻止说:“对不起,要孩子自己动手才算。”
但是费昂娜根本不肯就范,仍旧发脾气,弄得到处都是。
老师试图和她沟通,蹲下来,用亲切地说:“你想画什么呢?”
费昂娜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做出了反应,攒了很大一口吐沫,呸地吐到老师脸上。
老师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向后跳。
费昂娜仿佛找到了很好玩的游戏,追着老师吐吐沫。
老师惊慌连连地跑了。
秦骏也看不下去了,拉住女儿责备:“不许这样!不是说过你很多次!no!我说no!听见没!”
下一秒尖锐的哭喊声几乎掀开了房盖,有的小孩吓得低声啜泣起来。
秦骏一家三口被老师请出考场,局面才初步得到控制。
陆明在一边啧啧摇头,低声说:“秦骏那闺女是不是有点傻呀?”
左伊说:“管好自己家熊孩子就好了,别人家孩子有什么关系。”
陆明忍不住捏着下巴琢磨,叹气:“我要是幸灾乐祸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左伊说:“这也是你自己的事,随便。”
接下来的考试很顺利。老师开始深入和每个小朋友聊天,对他们做出全面的评估。
小彪子自信又不失童真,落落大方,才艺表演环节,更唱了一首在从前幼儿园里学会的歌。
陆明啪啪地鼓掌。
考试结束的时候,陆明骄傲地领回小彪子,环视一周,似乎是宣告:“我儿子!”
他对小彪子说:“好儿子!你表现真棒!爸爸请你吃好吃哒,你想吃什么?”
小彪子看着左伊。
左伊却透过窗子看着外面。
走廊里,秦骏夫妇俩和一位中年女人在谈话,大概是园长,对方一脸为难。
入园的事很快就定下来了,小彪子顺利通过面试。他每天出门去上学,左伊更专心忙工作。
左伊下班后去接孩子放学,在校门口偶尔会遇到左佑,秦骏倒是一次都没遇到过。
她女儿费昂娜看来还是通过内定入园了。
左伊问了下小彪子,两个孩子还恰巧被编在一个班。偶尔也会听小彪子说起“那个费昂娜”,据说什么也做不好,爱打小朋友,屎尿拉得到处都是,臭臭的,对老师也很凶。没有小朋友像和她做朋友。
小彪子自己倒是交了好几个amigo。
左伊想别人家的事自己还是不要有好奇心了,知道了又没有什么好处。管自己的孩子就好。
但是孩子太聪明了也有烦恼。
有一天,小彪子放学回家的路上,沉默不语。
虽然这孩子本来话也不多,但是那表情似乎是有点什么的意思。
左伊一边开车一边和坐在后面儿童椅上的他说:“今天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小彪子心事重重地说:“妈,为什么我的中文名字叫小彪子?”
左伊说:“因为彪的意思是强壮的小老虎,妈妈希望你像老虎一样厉害。”
小彪子说:“那为什么他们听了我的中文名字会笑?”
左伊说:“……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要是他们不喜欢听,你就告诉他们你的英文名字啊,edward。”
小彪子仍旧不开心:“妈,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我觉得小彪子,好像是小傻子的意思。”
左伊说:“哈哈哈,你想多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在伦敦国家美术馆看到一个有艺术范的爸爸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萝莉在美幅画面前走,然后挨个问她:“这画怎么样?有什么不同?”那小萝莉在其中一幅画面前说:“是弯的,这样弯,那样弯。”小屁股摆来摆去的,可爱死了。
对英伦人民的艺术鉴赏能力和传承表示敬畏。
谢谢他们让我写文的时候就随手用上了。。。
☆、第49章
左伊只当是童言戏语,没当回事,回头该干嘛干嘛去了。
但是晚上她在电脑前工作到半夜,起身活动的时候想到去看看小彪子在干什么。不在客厅,不在厨房,不在卫生间,左伊朝小彪子的房间走去,一推门,看到孩子趴在自己的小床上在抹眼泪。
左伊吃了一惊,放下手头的一切过来查看,确认他身体没受伤之后关切地问:“小彪子,你怎么了?”
小彪子说:“妈,我不想叫小彪子了,很idiot。”
左伊说:“就位了这?——你小孩子哪有那么复杂的想法啊!叫什么不就图一高兴么,重要么?”
小彪子用手背擦了下眼泪,抽了下鼻子说:“你高兴。我不高兴。”
左伊推他脑门一下,“你想造反?!”
小彪子说:“不想……那我明天不去幼儿园了,后天也不去,大后天也不去。”
左伊说:“哟呵!……好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彪子说:“我想换个名字。”
左伊说:“……那这样吧,小彪子是三个字,改成两个字,小彪怎么样?”
小彪子说:“也是idiot的意思么?”
左伊说:“不是,是toughguy的意思。”
小彪子说:“真的么?”
左伊说:“你连麻麻的话都不信?”
小彪子说:“不太信的。”
左伊说:“你……好吧,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名字里要有个彪字?是因为麻麻家是有家谱的,麻麻的爷爷把家谱告诉麻麻,麻麻的孩子按照家谱名字里就要有个彪字。”
小彪子说:“家谱是什么?”
左伊就给他解释了下家谱在中国宗法社会中的地位。
“以后如果你遇到名字叫左彪什么什么的,就知道他是你五百年前的一家子。家谱就是这样让人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所以你可以改名字,但是不管改成什么都要有个彪字,懂吗?”
小彪子点头。他还是很吃这一套的,只要有个理论套住他,就差不多可以搞定。
左伊打发孩子上床睡觉,心想带儿大不由娘,居然会用偷偷抹眼泪这一招。再过两年,也许真的斗不过他了。
第二天左伊来接儿子放学,小彪子飞奔到她怀里,高兴地说:“妈,我想好新名字了,还是三个字,你听了会喜欢。
左伊给她提提裤腰,说:“有彪么?”
小彪子努力点点头:“还是三个字哟。而且两个字一样哟。妈,你猜。”
左伊说:“小彪彪?”
小彪子摇头。
左伊说:“小小彪?”
小彪子摇头。
左伊说:“猜不出来。”
小彪子说:“叫小彪哥。我问了missdee,她说是很威风的名字。”
陆续有小盆友从他们身旁路过,纷纷打招呼:“再见,小彪哥!”
左伊说:“呵,你这是先斩后奏,还是敢想敢干……小彪可以,哥就算了。我总不能管自己的儿子叫哥吧……”突然看到秦骏,她打住话头。
彼此相见还是尴尬,左伊垂下眼皮,打算做陌路,但是秦骏却开了口:“来接孩子?”
左伊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太反常,毕竟自己的儿子有点早熟敏感。
她冷淡地说:“嗯。”
小彪突然仰头对秦骏说:“秦叔叔,我改名字了,叫小彪。”
秦骏低头看了他几秒钟,笑了下:“很威风的名字。”
小彪莫名地开心,咧嘴笑了。
秦骏说:“你姓什么?”
小彪说:“什么是姓什么?”
左伊抱起小彪就走了。
上了车之后,左伊的心跳还是很快,给小彪系安全带,然后正式地告诫他:“以后那个秦叔叔和你说话,你也不要理。如果有人问你姓什么你就说是姓陆,你和爸爸一个姓。爸爸叫陆明,你叫陆小彪。懂吗?”
小彪点点头:“但是妈妈,姓是什么啊?”
左伊说:“什么什么,你十万个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