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正低头收拾梳妆台上的护肤品,背后猛地蹿过一道身影,温吞从后面把她抱着正着,嘴里呜呜囔囔地喊:“香香!我不要走了!我要跟你过一辈子!”
香香叹过气,说起来她和温吞差不多的年龄,平时里和她笑闹都在一起,看起来也弱弱小小的,这时候反而一本正经地转过身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温吞,顺便把她嘴角残留的饼干屑摘走:“二小姐,你马上就要嫁人了,到了别处,也一定要好好地过,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
温吞乖乖地点头,傻兮兮仰头任由香香替她清理,嘴巴嚼啊嚼地把饼干全部咽下去:“香香,要不我跟苏子漠商量下,带着你过去好不好?没有你在身边,我也很难过的。”
香香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最终还是啪嗒嗒落了一地:“小姐,苏先生要是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香香!”
温吞攥了攥肉乎乎的小拳头,抬手笨拙地替她擦擦眼泪:“傻香香,还是那么爱哭,你看我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过去吧,嗯?~”她不死心地拉了拉香香衣摆。
香香摇摇头:“不要了,哪有小姐出嫁,丫头跟着的?苏先生必定是不愿意的,”她捋了捋温吞耳边的软发,柔声道,“我知道二小姐你心结未解,这日子总要自己去过,我相信苏先生是个好人。”
温吞点点头,终于搬到了苏子漠家中。
她最近在忙毕业论文,很长时间没去过学校,整日里在家上网查资料。
搬不搬家,去哪里住,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温吞坐在小羊毛毯上,头上还夹着粉嫩粉嫩的发卡固定碎发,怀里抱着半大的笔记本正跟论文奋斗着,门铃突然响起来。
下午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看看时间,苏子漠也差不多下班了,温吞想是他已经知道自己搬过来,提前回家帮忙来了?
于是放下笔记本起身过去开门。
邱岩站在门外,因为之前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看到温吞以后,还招手冲她笑了笑。
温吞傻呆呆地站在门口,见到邱岩的一瞬间,所有不好的回忆全部涌上心头,破旧的仓库、饥肠辘辘的自己,还有,抵在腰间冰凉冷硬的手枪。
那是温吞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近死亡。
也许下一秒就将和这个世界永别,那时的自己多单纯,还因为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苏子漠而心怀窃喜。
苏子漠停好车走上来,看见邱岩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便随意地说:“进屋吧石头。”他转过楼梯,这才看到温吞煞白的小脸和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
苏子漠倏地变了脸色,不由分说越过邱岩,大踏步地隔断两个人的对视。
“邱岩,你先去书房等我。”苏子漠低声吩咐,目不转睛看着眼前失控到牙齿都在不住颤抖的温吞,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温吞被苏子漠轻柔放在卧室大床上,终于回神的她察觉到苏子漠想要靠近的身躯,不易察觉地朝床里缩了缩。
躲避的动作却全教苏子漠看在眼中,他瞳孔蓦地一缩,不动声色收回揽着她的手臂。
温吞努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还要抬头对着苏子漠勉强笑一笑:“对、对不起,我提前过来,忘记给你、给你打电话了。”温吞惴惴不安地看他,有些愧疚和无所适从的情绪从心里冒出来。
苏子漠哑着嗓子低声哄她:“没关系,是我的疏忽。”
温吞扯了扯表情难看的嘴角,口齿不清地含糊道:“你、你去忙吧,我突然有点累,正好休息一下。”
苏子漠攥紧了拳头,看着温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形,清晰地感觉到即使是签下协议那天都没有感觉到的一种疏离。
他觉得如果这次不解释,将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两人之间流走了。
对于那宗绑架案,邱岩并不知情,而他苏子漠,即使再如何报仇心切,也从来没有想过将温吞逼上绝路。
“温吞,”苏子漠闭了闭眼睛,还是决定说出口,“邱岩和那宗绑架案并没有关系,我在之前,也丝毫不知内情。”
温吞迷惘地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他认真的神情,半晌迟疑着点了点头。
苏子漠悄悄松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她额前的软发,替她将发卡取下来。
这一次,温吞没有再躲闪。
“你先睡一觉,我忙完事情叫你吃饭。”
温吞乖乖点头。
书房里。
邱岩拘谨地站着,苏子漠背对着他站着窗口,半晌道:“温吞心里还有些阴影,以后如果没有必要,不要让她再看见你。”
“是,我知道了,”邱岩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苏子漠,往常他也冷面待人,但这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几乎叫人无法呼吸。“这次是我疏忽了。”
“先生,”邱岩上前一步,不安地看定他的背影。“二小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去解释,您是救她的人,不能平白背了黑锅。”
“不必了。”苏子漠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淡淡地挥手。
天色很快黑下来。
温吞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毛毯,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屋子里,怎么这么冷呢?她磕着牙拿过一床厚被盖在身上,想要努力驱散发自心底的那层寒意。
没什么的,温吞自己安慰自己。当初被绑架的时候,她不是很平静很淡定么?况且邱岩当时还一直在安慰她。
可越是这样,心底越有异样的声音蛊惑着她。
邱岩连父亲的安危都不曾考虑,一味地靠近她甚至……保护她,难道真的只是如他所说,单纯看不过父亲的行为?
还是……受人指使?
所以她被安然无恙救出来,其实并不是福大命大,而是……也许连邱振国手腕中的那一枪,都是没有必要的吧?
温吞虽然懒,但并不傻,很多事情她只是不愿去想,真正放在心上了,她比谁想得都多。
疑惑的种子埋在心底,渐渐生根发芽。
厚实的被子重重压在身上,温吞在梦里睡得很不安稳,像是胸口压了一座大山一样,紧紧地令她喘不过气来。
梦里的自己突然出现在一座铁牢里,牢笼很结实,来回巡逻的狱警看管得很严,温吞默默伸出手去,隔着漆黑的铁栏杆,想要触碰一下阳光的温暖。
门却突然被打开,头头儿跟她说,现在还没有审判,她可以回家先去等结果。
一路上脚步很沉重,却莫名遇见儿时的伙伴,眯着笑脸问她什么时候毕业答辩。
温吞竟然还很仔细地算了算,说,五月吧。
那就快了,伙伴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你犯事了啊,就算等到答辩那天,也不可能教你毕业了,你是罪人。
温吞试探着问,我这样的罪行,要判几年?能不能等我毕了业再审判?
审判就是审判,毕不毕业,你还是一样要坐牢。
温吞心里好惶恐,回到家看到父亲哥姊期盼的笑脸,怎么也说不出自己的事情。
大家似乎都不知情,姐姐还特地拿了新衣服送给温吞,说是等她毕业那天穿。
梦境真实又富有情节,梦里的温吞从来没想到这会是一场梦。
于是迷迷糊糊想着这辈子真的毁了。
温吞终于喘着粗气惊醒过来,才意识到刚刚做了一场好真实的梦,真实到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真的毁了。
半掩的房门处有暖洋洋的灯光倾洒进来,让温吞想起梦里几近真实的阳光,她几乎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轻松地想,活着真好。
所以不管未来再有什么坎坷,她都可以笑着面对了。?
☆、清白第十七章
苏子漠准备好晚饭才进了卧室叫温吞起床,屋子里没有开灯,他只能借着客厅的灯光适应黑暗的环境。
宽大舒适的大床中央,温吞静静地拥着被子坐在上面,看见苏子漠进来,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屋子里的氛围很诡异,漆黑冷清的环境之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自己,饶是苏子漠情绪淡定不易外露,也被温吞的造型噎得一愣。
“……吃晚饭了温吞,”苏子漠定了定神,大步流星走进来,“睡醒了吗?怎么在这儿坐着?”
温吞仰头看他,眼神里透着幽幽的绿光,轻轻应了一声好。
饭桌上。
“你在家好好弄论文,想去哪里提前告诉我一声,如果我有时间,就陪你去。”苏子漠把虾子剥壳,放进温吞的碗里。
“知道了。”温吞闷闷地应声。
“怎么了,不开心?”苏子漠今天似乎异常地有耐心,一个接一个地给温吞剥虾。
温吞这个懒人,吃饭能用筷子就绝不沾手,在家里的时候,吃虾都是佣人剥好了再端上来,到了这里她倒没想过竟然会有这种待遇。
当下有些受宠若惊地碰紧了饭碗,磕磕巴巴地低着头说:“我、我自己来就好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不用再演戏给谁看。“等订婚宴结束,我会立刻叫爸爸帮你。”所以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苏子漠眼神黯了黯,旋即勾了勾唇角,继续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