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时候多紧张,全部说出口之后,温吞反而放松下来,她背对着苏子漠跪坐在茶几前,不断地想要捋平皱巴巴的那张协议:“你不用有负担,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样,能让双方都、都轻松一些……”
话音未落,苏子漠便从茶几上一把拽过那张纸来,只低头扫了一眼,便语调平平地说:“笔。”
“……”温吞愣了一下,瞬间掩盖住了自己的一丝失落,忙不迭地将签字笔递给他。
苏子漠大笔一挥,痛快地在协议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他的字清新隽秀却又不失力度,黑色笔迹挺直坚定地印在白纸上,旁边是温吞已经签好的名字,圆润的两个字像是卡通艺术字,亲亲密密挨在苏子漠的一旁。
温吞想起来什么,又连忙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来,她下午无事,在学校自习室里工工整整誊写了两份一样的协议,这时候把第二份推给苏子漠,弱弱地说:“……还有一份。”
苏子漠从善如流签上字,收起自己的那份“协议”,转头对上温吞的眼睛。
她还保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小羊毛毯丰满富有弹性,即使是硬邦邦的膝盖跪在上面,也能感觉到松软顺滑的触感,一点都不硌肉。
苏子漠只看了她一眼,便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淡淡道:“地上凉——”他扶她站好,起身离开。“我去帮你收拾客房出来。”
这一晚上,苏子漠再没有与温吞说过第二句话。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温吞倒也释然,她人笨,想得也简单,觉得这样帮了苏子漠,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许会过得快活一些。
最起码,她也算是个有用的人了。
哥哥姐姐一定急坏了,她一整天没有回家,他们不知道去了多少地方找自己。
想到这里,心里竟然不可抑制地升起一点小小的窃喜来,小时候的她,从来不会用这样那样的手段引起大人们的关注,现在突然发觉其实自己一直被捧在手心里,还真的有些不适应。
温吞第二天一早回到家里,就看到面色阴沉哥哥姐姐都没有上班,她像往常一样惴惴不安地进门,低低喊了两声“哥哥姐姐”。
温柔双臂环胸拿下巴点了点她,口气有些发冲:“你怎么回事?一天两天不说你,你还学会夜不归宿了?苏子漠他再怎么说也是外人,你能不能长点心眼!”
温吞几乎是在温柔的教训声中成长起来的,这时被骂,反倒觉得再正常不过,她没那么多心思,只觉得对她好就是对她好。
开心被骂,温吞眯着眼睛几乎整个人吊在温柔身上:“姐,对不起让你们着急了,昨天我贪玩了点,下不为例,吼吼~~~”
温柔冷着脸推开温吞的笑脸,扭着腰肢朝外面走去:“看见你回来我也放心了,十点还要开会,我先走了。”
“是,姐姐再见,路上注意安全。”温吞屁颠屁颠送走姐姐,又主动给温沉的茶杯续上水,巴巴地看着他:“大哥,你什么时候上班?”
温沉摸了摸下巴,斟酌着看定温吞:“宝宝长大了。”
温吞噌地一下红了脸,扭着衣摆吞吞吐吐道:“大哥,我就是在苏子漠家借住了一晚,那个,我不会乱来的。。。。。。”
温沉笑笑,茶叶的余香盘旋而上,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伸手拍拍温吞的肩:“大哥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温吞不好意思地笑笑,耳中听得温沉继续说:“我在‘费蒙’订好了桌,下周叫子漠过来,大家一起吃顿饭——他救了你,我们总得表示一下,你看如何?你姐姐说在自家酒店请显得没有诚意,我……”
“我觉得挺好,”温吞笑眯眯地回话,顺着温沉的思路走,“自家酒店怎么了,反正苏子漠……”她想说不必跟苏子漠见外,想起姐姐刚才那句“他再怎么说也是外人”,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温沉体贴地接过她的话茬,又替温柔圆了圆场,“温柔她面冷心热,这次你消失了一整天她也急得不行,宝宝别怪她,嗯?温柔也是为你着急。”
“是,我明白。”温吞乖乖应声。
“好了,去休息吧,”温沉举步朝书房走去,“我一会儿要开一个电视会议。”
温吞点点头,看着哥姊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她也往自己房间走去——逗猪。
卧室里,香香抱着花花委委屈屈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看见温吞进屋,只哀怨地瞟了她一眼,一人一猪又不约而同地背对着她继续望天。
温吞纳罕,三两步赶上前去拉开了阳台大门:“香香,怎么了?”
香香一边揉着花花的小脑袋,一边不满嘟囔道:“您还知道回来呀!”
温吞恍然,一个箭步窜上去讨好地摇了摇香香肩膀:“我知道错啦香香,以后肯定不会了。”
香香放下花花随它撒欢,严肃地看向温吞:“二小姐,我说过不许您单独出去和苏子漠过夜没有?我的话又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她开始上下逡巡摸索温吞,“他、他有没有对你……”
“乱讲话啦!”温吞无奈打掉香香的手,顺势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苏子漠是那种会乱来的人吗?!”
“哼,”香香轻哼一声,“他不是,您不一定不是啊!哼,我还不知道您吗?看见好吃的就走不动路,那句成语怎么说,秀色可餐!”
温吞撇撇嘴,挤掉香香在她身边坐下,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阳光温热地倾洒下来,只觉得周身都被烘烤得暖洋洋了。
香香无奈地起身,替温吞将脱下的外套收起放进洗衣篮里,又进屋顺便将温吞的背包整理好。“二小姐,晒一会儿太阳就进来吧,现在的阳光越来越热了,小心把皮肤晒坏了——您出去一天,也该洗个澡清理一下……”
温吞懒洋洋地半眯着眼睛听香香亲切的唠叨声,只觉得这种生活其实过得也没什么不好。
香香的声音戛然而止,温吞诧异地动了动手指,喃喃问:“怎么了香香?”
香香很快将那张无意中从背包里掉出来的“协议”拿了出来,眼睛红得几乎要喷火:“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您跟苏子漠签了什么东西?”
温吞掀开眼皮瞅了一眼,复又躺倒在太阳椅上:“唔,你不是都看见了……小点声,这是秘密协议,不能叫别人知道。”
对面很久没有传出声音来,温吞觉得奇怪,终于睁开眼睛爬起来看了一眼,却见香香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到地板上,摔出花瓣一样的痕迹来。
温吞一时间手足无措,香香跟了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样伤心的哭过,温吞几乎手脚并用地跌跌撞撞跑过去,笨拙地替她擦着眼泪:“哭什么呀傻丫头,我都没事……”
“我、我替二小姐你不值!”香香抽噎着抹了一把泪水,抖了抖手中文件,“二小姐,这是什么破协议?难道你要跟苏子漠假结婚?他不配你这样对他!二小姐,我们什么都不稀罕,走,去跟老爷说清楚,苏子漠他分明是有备而来!”
“香香!”温吞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任由香香拉着离开。“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他无关。”
“什么‘与他无关’?!”香香红着一双兔子眼急了,“二小姐,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为他?苏子漠什么都有了,可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现在为了他竟然要连自己的终生幸福都搭进去,二小姐,你怎么想的啊!”
“我不想看见他不快活的样子,”温吞松开香香的手,径直转身走回卧室,“可他总是不快活。我想,我总得帮帮他。”?
☆、清白第十五集
香香一径地哭个不停。
“二小姐,谁家的闺女不是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珍宝似的呵护着长大?老爷他们就算有千百个不是,那、那也是一家人啊!我们心疼还来不及,凭什么上赶着给他苏子漠提鞋?”
温吞默不作声。
香香哭肿了双眼,哀怨地瞟了一眼她家二小姐:“二小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不管别人怎么样,香香不是一直陪着你呢吗?二小姐,你、你有什么心事不能说出来呀?香香跟了你这么多年,还、还比不上苏子漠的一根手指头吗?他晃晃手你就巴巴地跑过去,有没有考虑过香香的感受?”
温吞被香香声泪俱下的指责弄得手足无措,笨拙地抽了纸巾替她擦眼泪,听见香香继续哭:“老爷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难道还不够不容易吗?您有什么怨言都冲着我来好了,一家人还有隔夜仇吗?他们要是知道您这样糟蹋自己糟蹋大家的心意,会有多寒心?我、我怎么对得起夫人……”
温吞本来也听得眼眶红红,谁知道越听这香香越扯得没边,温吞无奈揪了揪香香的小脸蛋,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香香!你是不是背着我又看小说了?把老爷搬出来也就算了,现在连夫人都拿出来压我?我连我妈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你上哪儿对不起她去!”
香香理不直气倒是很壮,这一点完全承自主人:“我那是夸张的表现手法好不好?呜呜呜……二小姐你就知道挑我的错处,我说的话你一点也没听进去是不是?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