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漠的公寓里当然不会有女人衣服,温吞只能换上昨天被自己委得皱巴巴的外衣长裤,她不自在地抻了抻衣服下摆,这才走出去见人。
苏子漠已经在餐厅等她,温吞看见好吃的立刻什么忐忑不安都烟消云散,她笑眯眯地在苏子漠对面坐好,很痛快地吃起早饭来。
苏子漠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模样,心中却一时五味陈杂。
其实温吞内心并非像她表现得那么没心没肺,苏子漠意味深长地仔细打量她,想要了解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在这种环境复杂的家庭中长大,上面又压着极其优秀哥哥姐姐,还有不得不面对的父亲的冷落和母爱的缺失,苏子漠从来没想过,这弱小的肩膀上到底承受了多少重压。
可是她依然过得很快乐,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事有过一句抱怨。
温吞面前的小笼包很快被她消灭干净,宿醉过后食欲也变得蓬勃/起来,她并不知道苏子漠内心的这些矛盾,只眼巴巴地望向他面前那盘没怎么动过的小笼包。
苏子漠轻叹一声,将自己这盘小笼包推到她面前:“吃吧。”
温吞还故作扭捏的迂回了一番:“那个,其实我已经饱了——”她眯了眯眼睛,准确地将这盘小笼包揽到自己这边,不等苏子漠开口便道,“不过既然你吃不了,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吃饭不能剩下食物的噢。”说得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晃晃悠悠指到了八点四十,温吞主动揽下了刷碗清洁厨房的工作,不顾苏子漠的反对,屁颠屁颠收拾好碗筷拿到厨房清理。
苏子漠在客厅等她,隐约听见厨房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哼唱声,温吞一边洗碗一边摇头晃脑地哼着歌,这感觉太美好,令她自己都舍不得离开,好像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就能假装是房子的女主人一样。
偷来的幸福,好像总是令人难以割舍。
“温吞。”坐在汽车上,苏子漠并不急着发动车子,反而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布包,问,“为什么拿走它们?”
从苏子漠喊她这声“温吞”开始,温吞的双手就紧紧捏着布包不肯松手,听见他的问话,她的身体也一点点僵硬起来,手指不听使唤地抠住布包笨拙地摩挲起来。
苏子漠将左手臂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右手不经意地搭上她的小布包,作势想要拿过布包来。
温吞立刻一副小气兮兮的模样,紧紧攥住布包不撒手,生怕苏子漠跟他抢,很快流利的解释说:“我突然想起来卧室里缺这样一副摆设,经常去的那家陶瓷店已经停产了,没有办法,苏宸他本来也不喜欢,我想应该把东西用在该用的地方上。”
苏子漠气定神闲看了她一眼,静静使了三分力,见她愈发紧张却不肯放弃的模样,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温吞小心翼翼地松了一口气,谨慎地扭头看了苏子漠一眼,试探道:“开车呗?”
苏子漠想说些什么,温吞却迅速收回了目光努力坐直身子,明显不想与他交谈。
苏子漠面色不变,动作流畅地发动汽车,不再与温吞为难。
清晨的温家大宅里鸟语花香,温吞蹑手蹑脚自作聪明地顺着后花园想要绕进卧室里,却没想到二层天台上,温如意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她。
而本来答应温吞立刻离开防止穿帮的苏子漠,此时正端端正正站在温如意的身后。
“子漠,”温如意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这才缓缓转向身后的年轻人。“最近公司的事情太多,让你受累了。”
“先生言重了,”不在公司不办公事,苏子漠很好地将公司和私事划分开来,私底下只恭敬地喊温如意一声先生。“食君之禄,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情。”
温如意却不赞同地蹙起眉端,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杰出优秀的男人,像是从他身上找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在这个年龄能够做到现在这般地位,已经十分不易。”
苏子漠欠了欠身子,淡然一笑。
温如意却话锋一转,眼神扫过楼下自以为神鬼不知回到房间的小女儿,叹息道:“温吞性子懦弱,什么事也不肯对外表达,我不愿对她多加束缚,没想到她如今……子漠,我当初要你的答应那条件,也不过是想百年之后给温吞一个稳定安逸的生活——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我自私地不愿肥水外流,你可懂我的心?”
苏子漠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我懂。”
温如意深深望了他一眼,断然道:“你不懂。”他拍了拍苏子漠的肩膀指指沙发,示意他随意坐下。“年轻人,总以为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等到失去再后悔,就晚了。”
温如意坐在苏子漠对面,目光悠远地望向他身后蓝天,一个人自顾自道:“温吞爱吃,家里也没人管她,子漠,我一向知道你不会以貌取人,但谁不爱红颜娇美?我不求别的,只愿你是真心待她。”
“等你真正了解自己心思的那一天,再想珍惜,怕是就来不及了。”温如意一径说着,不知是给苏子漠的忠告,还是对往事的追忆。
昨晚的小雪已经全数融化,地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温吞从后花园穿过阳台进了卧室,路上踩下一连串的小脚印。
香香正在打扫卧室卫生,看见温吞的模样又一惊一乍起来:“二小姐!!!您可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被老爷发现?”
温吞认命地甩掉鞋子躺倒在大床上,不满嘟囔着:“就是没被发现也让你嚷得人尽皆知了!”
香香才不管主人腹诽什么,没听见就当她没说,她将温吞脱下的鞋子拎在手里,又哀怨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温吞:“二小姐!您怎么能穿着外衣往床上躺呢!这是我新换的床单呜呜呜……”
温吞摆摆手,动作异常敏捷地光着小脚丫蹿进卫生间,她真是怕了香香:“好了好了,我这就去洗澡换衣服。”
香香立刻收回表情,将预备好的干净衣物替温吞放在隔间里,又在外间边收拾屋子边絮叨起来:“二小姐呀,你怎么能夜不归宿呢?你知不知道我跟花花有多担心你?苏先生,苏先生虽然是个正人君子,可你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跟他出去过夜呀!我们家的二小姐,哼,那是随便的人吗?他以为他是谁呀,勾勾手指我们就得屁颠屁颠跑过去吗?二小姐!你得有骨气!”
温吞在里间听得直乐,一边试水脱衣服一边说:“好了香香,我心里有数,你就别再埋怨了。”
洗得香喷喷的温吞走出来,看到床头的小点心立刻扑了上去:“真是知我者香香也。”
香香站在温吞身后,拿着松软干燥的毛巾替她擦拭湿发,温吞一手一块点心吃得不亦乐乎,嘴里含糊道:“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香香,你给我找一套比较正常的衣服。”
香香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手下的动作轻柔小心:“什么正常?二小姐你的衣服都很正常啊?”
“哼,”温吞不满地扭头哼了一声,又被香香拨了回来,她乖乖任由香香鼓捣,埋怨道,“上次你给我找的那件套头衫,我再也不穿了。”
香香打开吹风机替她吹头发,透过梳妆台的镜子看向不停吃东西的温吞,作为主人的小女仆,首要做到就是敏锐的洞察力:“二小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温吞把杏仁糕塞进嘴里,眼神不住地四处游/移:“没有啦,香香你想多了。”
“哼!”香香关上吹风机,一下一下梳着温吞的软发,柔声道,“二小姐,你甭搭理那些人的鬼话,在香香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二小姐。”
温吞笑眯眯地转过身,掐了掐香香的小蛮腰:“是!遵命!”
花花凑不上热闹,急得在地上团团转,黑白相间的小身子配上粉嘟嘟的小脑袋,显得煞是可爱。
A市公安局监管支队安康医院。
邱振国的枪伤手术完成以后,他就被公安机关转移到了这家医院保外就医,因为一力承担下了所以罪责,再加上苏子漠从中斡旋,所以口供中并没有提到任何有关邱岩的事情。
而不久的以后,邱振国也将因泄露商业机密和敲诈勒索两项罪名被检察院提起诉讼。
温文尔雅的男人站在病床一侧,病房内外均是荷枪实弹的监狱警察,这种时候犯人并不能随意接触外来人士,他也只被通融了一刻钟:“邱振国,温氏待你不薄,如今你犯下这样的罪责,我只能保证会好好照顾你的儿子,你明白吗?”
邱振国面如死灰地躺在病床上,听到男人意思隐晦的一番话,恨恨地咬牙道:“多谢大少爷开恩,我会如实交代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与他人无关。”
温沉满意地点头,拉开病房大门大步流星地离开。
走廊上,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刚刚开门的手,然后果断地将崭新的手帕随手扔进了垃圾箱里。
清脆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嗒嗒传来,温沉面色不变侧耳听着,掸了掸肩上灰尘,对着来人悠然一笑。?
☆、清白第十二集
“真是巧了,”温沉唇角勾出淡淡的笑,神情中倒是没有什么惊诧之色。“难得我们兄妹俩心有灵犀,在这种地方也能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