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的好!黑狼。”长机的惊呼声在他的耳麦里响起,但是还没有高兴几秒钟,一声炮火轰鸣,一震强烈地冲击,整个机身摇晃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被什么击中了,喊着路德维希中尉的名字,他吃力地扭头,只见他的副驾驶浑身是血,晕厥了过去,显然不能给他任何参考。飞机失去了控制在空中急速翻着跟头,耳麦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弱。难道他的生命就要完结了么?原来人死之前是这样的感觉。如果就这样死去,他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没有什么遗憾,遗憾就是不能再次吻到她的嘴唇。在这一瞬间,他的大脑里竟然涌现起这样一个画面,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晶莹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抛洒下来,她读到了他留下的那封遗嘱。
他是战死的,为了祖国而战,为了荣誉而死。如此单纯的死去,无论是对于祖国,对于人民,对于党,还是对于自己所心爱的女人,也并没有什么遗憾。
他和他的黑鹰在急速坠落,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芷伊轻轻推着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的碧云,来到了卧室的落地窗前。两天过去,灌注食物的法子虽然有些残忍,但是起到了效果。只是她的精神受到了刺激,无论芷伊怎么规劝,都都无法从惊恐中苏醒过来。
芷伊将身子轻轻靠在椅背上,用圆润的手指轻轻梳理碧云的黑色短发,那头乌黑如云一般的长发已经被剪掉,成了短至肩头的五四头。“要打仗了,碧云,有些事情,就算是我们在心底不希望它发生,怕它发生,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芷伊说着,彷佛是叹了口气,“德意志跟日本人结盟,我们这些人,该如何自处。”
“战争是残暴的,是男人主宰的,在战争中我们女人该何去何从?有时候,我打心眼里羡慕你,能够那么勇敢不顾一切地追求爱情,可是爱情看似永恒,战争却让它变得脆弱,一个微小的变数就能让它一瞬间覆没地无影无踪。更何况女人天性感性,容易在爱情面前迷失了自我,混淆了是非和善恶。这么说来,就不该奢求爱情,像是圣女贞德或者穆桂英那样,做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可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便是最终不再是个女人了。无论哪一种选择,结局都将是对于女人的残酷。或许我们只有等待和坚守,可是谁又敢断定,那个人就是你该等的……”面对着意识模糊的碧云,芷伊把胸中积郁了好久的话吐了出来,她尽力让自己表现地坚强和独立,压抑着心中的感情,她很清楚这种飞蛾扑火的爱情,到最后的结局就是这样两败俱伤。
突然间,一直僵直不动的碧云颤动着嘴唇,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望向灰色的天空,喃喃有词地说:“白色象征我内心的洁净,红色代表我随时准备迎接战斗中的伤痛与牺牲。”
“碧云,你在说什么?”芷伊眼中闪过一次惊喜,可是碧云却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发出一个字,脸颊上分明有两道清浅的泪痕。
94第五幕—17 黑色铁十字
波兰驻防营地,德意志空军第四队的亚历山德拉·里尔将军正在和几位参谋共同研究战局。这群专心致志的男人被一阵喧闹声惊扰,营地的守卫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缠的家伙。
里尔将军仔细地盯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看了好久,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只不过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弗里德李希将军?您怎么会来这里?!”
里尔将军不愧拥有一副空军上将敏锐如鹰的眼睛,他的参谋官们大跌眼镜,这位素有着“亚特兰蒂斯黑衣骑士”之称的党卫军武装警察上将,是帝国最标致最英俊的男人,与面前这个焦炭球一般的衣着不整的家伙无法划上等号,他那一贯笔挺的黑色制服不见了,上身是被熏黑地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衬衣,□是一件被划得漏洞百出的长裤。
盖尔尼德上前一步,焦黑的面颊似乎是微笑,绽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他双手拍着桌子,灼灼发光的蓝色的眼睛直望向亚历山德拉·里尔将军说:“嘿,里尔老兄,你欠我一枚近战十字勋章。”
里尔将军仍旧没有从吃惊中缓过神来,但是指挥官的素质让他强迫自己镇定,“我刚刚还在和作战参谋分析,从哪里冒出来一架没有战斗编号的ME109!参与战斗,真想不到是你驾驶的它!”
盖尔尼德耸耸肩膀,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路过,那些该死的英国佬在包抄我们的飞行纵队,我总不能眼看着我们的同志被偷袭,见死不救!”
“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里尔将军瞪着他。
“别提了!你那架傻鸟训练机,关键时刻引擎出了故障,害我被敌机击中,紧急迫降。”他所谓的紧急迫降,不是用轮子,而是直接用机身接触地面。
里尔将军望着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这真是的一个奇迹,不过,盖尔尼德,十字勋章的事儿,我劝你还是不要打主意了。”
“亚历山德拉,我一向钦佩你部队的赏罚分明。”他故作出一幅斤斤计较的姿态来,“好吧,我代替你的第四纵队,4机组长指挥了一场战斗,粉碎了他们的偷袭计划,并击落了三架敌机,这至少也是一枚金质格斗勋章!你不要以为我干飞行员是个外行,就想这样糊弄过去,”他竖起三根手指,像个奸诈的商人一样跟对方讨价还价,那气势汹汹的质问引得沙盘后面的几个参谋长和副官纷纷笑了起来。
“弗里德里希!你这样冒然参战,考虑过后果么?要是让元帅、总指挥或者是元首知道了这件事,我这个指挥官会被就地免职!”里尔将军再也控制不住脾气。
盖尔尼德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的本意也不是向这个老朋友邀功,于是他笑着直指着对方的,“里尔,你要记得,你欠我个人情!”说完了这句话,他在众人面面相觑的目光下洒脱地转身。
“等等,你钻入云层,把主机当成敌机,擅自发动攻击,至少你得把当时的具体情况跟我讲清楚再走!”里尔将军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并没有回头,轻声哼笑着说到:“随你怎么编吧!谁会看那些见鬼的数据报告!我得回指挥部好好洗个热水澡,我可不想被当成一个黑鬼!”
里尔司令和他的参谋官们呆立在原地,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他们的尊敬的司令员对这个我行我素的党卫军上将无计可施。里尔司令那双褐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身影,作为一名军政要员,他很清楚,这个金发碧眼、俊美无比的男人,不但是帝国最年轻的上将,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是元首钦定的皇太子。只不过他这次的冒险举动,并不符合他一贯秘密审慎的行事风格。
“真是见鬼!”里尔司令自言自语地说到。
只听到盖尔尼德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帐篷里高八度响起,“我要一架用于高空飞行BF-109H!”
全体人员目送着那个上下通体那焦糊、衣衫褴褛的身影消失在了帐篷大门。一个参谋官小心翼翼地问到:“将军,真的要给他一架BF-109H么?”
“白痴!快给我查,是谁擅自把那架ME109训练机借给他用的!”
“那么,关于这次的胜利,几架击落的敌军飞机记在谁的账上?”
“蠢货!你不会说是地面部队的高射炮打下来的。”
他洗去了脸上的机油和黑灰,又从洗手间的柜子上面取出了医药包,自行处理了一下额头的伤口。沾着红药水的棉球擦过那道口子时,一阵火辣辣地刺痛让他反射性地眯起了眼睛,“该死,该问里尔那个家伙要一枚战伤章。”这道伤口并不是敌人的炮弹和机枪造成的。他从来未曾在空军服役,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跳伞训练,降落在了灌木丛里,被尖利的树杈划伤的。还算是侥幸,那道割伤没有伤到他的眼睛,只是把他高耸的眉弓划破了皮。
“将军!”
“雅各布,你从陆路到这儿,来得可真迟,要知道,我刚刚已经赢了漂亮的一仗。”
“上帝,我在路上已经听里尔将军的传令官说了这件事儿。请您原谅我的冒犯,允许我说一句,您那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冒险,不是么?”他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三年前,总指挥就命令禁止您参与任何飞行。”
“你这是怎么了?雅各布,你简直跟里尔那个古板的家伙一摸一样了。说起亚历山德拉·里尔将军,我跟他的交情也不浅,在党卫军和国防军之间很难找出像我们这样融洽的一对儿了,你都不知道,他刚刚看到我的时候,竟然足足用了5分钟才认出是我。”
雅各布上尉没有理会他兴致勃勃的演讲,挑起眸子盯着他的眉毛。“您受伤了么?!”
“一点擦伤!”他下意识地将手背掠过眉弓,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深邃的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文件?”
雅各布上尉沉吟了几秒钟,开口说到:“是海因里希总指挥的密电,刚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