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
徐天颂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阮筝正站在玻璃前怔怔地望着他,见他睁开眼睛时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只微微瞪大了眼睛。
徐天颂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还是从容地冲阮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勉强抬起手,冲她招了两下。这是示意她进去呢。阮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冲出去找李默。
李默这几天也是熬得眼睛通红,那会儿正窝在沙发里补眠。阮筝以为自己把他叫醒时一定会惹得他跳脚,没想到他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像一阵风似地刮过阮筝身边,直接冲进了徐天颂的病房。
一通忙乱的检查之后,李默终于带着手下几个医生出来了。阮筝当时等在门口准备进去,李默伸手拦住了她,表情严肃道:“别待太久,现在还别高兴得太早。”
这话似乎话里有话,但阮筝当时一颗心全系在徐天颂身上,一时竟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但她还是听话地点点头,然后绕过李默身边,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窗帘已经被人拉开了,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得徐天颂整个人看上去都充满了暖意。现在的他和往常很不一样,从前他是高大的、傲气的,充满压迫感的。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很温和,就像一个斯文的读书人。从他脸上你完全猜不出这个人曾经整日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是个杀人眨眼的魔鬼。
阮筝突然觉得,该叫他温顺的小猫咪才是。一想到这里阮筝不由乐了,拉了椅子在他旁边坐下,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笑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想到你捡回了一条命,我的心情自然不错。”
徐天颂脸一板,故意逗她道:“不是恨我恨得巴不得我快点死掉吗?我还以为我死不掉,你该不高兴了。”
这话说得有点扫兴,一下子就勾起了阮筝心里的伤心事儿。她脸上的笑容不由隐去了几分,望着徐天颂的脸默默地出神。半晌后她轻叹一声道:“我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女人。从前我确实很想让你死,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后,我又以舍不得了。再说我都被你糟蹋过了,你要死了我不就白被糟蹋了吗?”
徐天颂立马心情大好,放声笑了起来。但他目前身体状况还没完全恢复,笑容明显就有些弱,可这并不妨碍他露出恣意又随兴的表情。他仔细打量着阮筝,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不是知道什么,而是全知道了。想起那天和庄严的对话,阮筝的心情到现在也不能平息。她点头承认道:“我全都知道了,庄严都告诉我了。”
“他说的你就信?”
“他都和外人联手想要我的命了,还有必要骗我什么吗?”
“侯文彬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嗯,知道了。原本还以为是小侯想要算计我,没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庄严。看来顾知桐有一点说对了。”
一听到“顾知桐”这个名字,徐天颂脸上就露出不悦的表情:“这么好的气氛你提他干什么,真是扫兴。”
阮筝真心觉得这样的徐天颂有些可爱,像个吃醋的大男孩,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她看着这样的他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捏了一把他的鼻子,咬唇道:“真是小气,人家也是关心我才跟我说那些的。你别忘了他现在可是我的房东。”
“马上就去退租,东西也拿回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你的东西打包送过去,就该逼你自己乖乖回来才是。”
阮筝白他一眼:“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得听你的?”
徐天颂就伸手去摸她的肚子:“里面说不定都有我的种了,还敢不听我的?你看这一回没听我的,差点就让万卿大卸八块了。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八戒你就要让妖精给吃了。”
这话前半段说得挺伤感,阮筝一想到那天的情景眼泪都要下来了。可后半段又说得极为风趣幽默,简直大大突破了徐天颂往日给人的严肃高冷形象,听得阮筝乐不可支。
“这次差点被妖精吃掉的明明是大师兄你吧。不过你也真够胡闹的,当时你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徐天颂原本搭在阮筝肚子上的手直接一翻,扣住了她的手腕,清亮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的手指轻抚着阮筝手上的皮肤,轻声道:“你要真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肉麻的话此刻听来分外令人动容,阮筝一时动情,鼻子一酸差点就流下泪来:“可你也不能这么做啊。你知道吗,你送来的医院的路上连血压都测不到了,李默说你当时一只脚已经跨进鬼门关了,他们十几个专家费了一晚上的劲儿才把你给拉回来的。这么多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为了你放弃了睡眠,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我会多付点诊金的,放心。”徐天颂对这种吐槽式的对话相当满意,也顺着阮筝的话头继续道,“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不是我来这么一下拖延时间,现在躺这里的人就是你了。连我都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了,更何况你了,估计早就去睡太平间了。说来说去,都是师父的错,他来得太晚了,救场不救急的,跟没来也差不多了。”
阮筝一下子想起了那个万老头:“他看起来挺不错的,儒雅斯文有气质,凭良心说要不是他,你昏迷的时候我都让万卿扎成紫薇了。回头你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他真是个不错的人。”
“听你的意思似乎对他印象很好?你难道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说他是法西斯也不为过。我身上至今还有被他踢断肋骨的旧伤,一到下雨天就会隐隐作痛。别被他的外表给蒙蔽了,他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年轻的时候他比我狠多了,现在不过年纪大了,韬光养晦收敛光芒罢了。”
“会吗?他看上去真挺不错的。”
这下轮到徐天颂捏阮筝鼻子了:“喂,醒醒好吗?现在是什么状况,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对个老男人动心,就不怕我动杀机吗?师父对我来说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你这是要逼得我们父子反目吗?”
阮筝觉得他这吃醋的样子真好玩,一会儿顾知桐一会儿万老头,简直就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她有心逗他,就把脸凑过去道:“我这人就喜欢老男人啊,你不就是个老菜梆子吗?我平生就好这一口,太年轻的我下不去手呢。”
她这么说的时候凑得离徐天颂挺近,对方瞅准机会也不客气,手臂微微一勾就把她勾到了自己面前,对着嘴唇就是一通狠亲,甚至还不忘惩罚性地咬上一口,咬得阮筝嘴唇微肿,挣扎着推开了他,不住得喘着粗气。
“这里是病房,你好歹注意一点。”
“有那个必要吗?这里除了你就是我,还需要装腔作势?我的女人,我想亲就亲了。虽然我现在行动略有不便,但亲你的力气总还是有的。我是为了谁才躺在这里的,某人要有良心才是。”
阮筝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凑过头去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行了,收起你的醋意吧。怎么什么人的醋你都要吃。”
“师父就算了,顾知桐那小子的事情必须得说清楚。他都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给你洗脑了?告诉你只有警察才是好了,黑社会全是人渣,让你离我远点儿?”
“人家没你这么无聊,他只是好心提醒我,说我身边可能存在想对我不利的人。还记得霍明远和冯连晋吗?哦对了,还有毛经理,他们一个两个都死了,而他们死前多少都跟我有点联系。因为这一点,当初顾知桐就让我小心身边的人,他觉得这个连环杀手可能就在我周围。现在至少证明一点,不管庄严有没有杀那几个人,他确实是潜伏在我身边一个危险的存在。庄严说你很早就察觉到了他的问题,但却一直隐而不发,是这样吗?”
“时间,一切都是时间在作祟。”徐天颂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其实侯文彬只是一颗棋子,他奉命行事,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坏事。而安排这一切的人就是庄严。那一天我原本应该提早三小时回岛的,如果那样的话,侯文彬未必能跑掉。因为小飞机平时会在岛上待很长时间,至少要供应一点补给。但那天情况特殊,海上会有风暴,飞机为了不被风暴缠住,所以只停了一会儿就走了。庄严就是打了这个时间差。他在香港故意拿事情绊住我,让我晚回岛几个小时。然后在我寻找你的这段时间里,侯文彬顺利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么熟悉甚至可以安排我的时间的人,除了何慕则大概也只有庄严了。就是那一次偶然的时间差,让我把注意力放到了庄严身上。”
阮筝努力消化着徐天颂的话,听得有些出神。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望着徐天颂的眼睛正想再追问点细节,却见对方突然脸色一变,微微咬了下唇。
徐天颂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微颤:“阮筝,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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