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起来。”
“呀,姓温的,别装死。
“温虞!温虞!”
他从起初用脚尖踢着,到这会儿俯□摇,渐渐看清女人的脸几近石膏的颜色,死白死白的。
他把手托在她脑后,便摸到了一手的血。
李谨然心里直跳,慌张中才想起用电话联系,一摸大衣里面,却没有找到,想起自己着急出门,钱包手机都没带,于是只能去翻温虞的,谁知刚拨了个给小苏,还没说上什么就显示欠费停机,也恰好没了电,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情况,他也没辙。
李谨然扶着女人,拍打她的脸:“温虞,温虞……你睁一睁眼,就睁一下。”
怀里的女人没动静,他更加慌张,什么话都说出来:“妈的,你要死也别在我面前死,你听见没有。”
“你不是很能吗,为了姓何的跟我上床都行,这会儿只是撞了一下就蔫下来了,那你之前做的就都白费了。”
……
“温虞,你如果愿意撑下去,之前你骗我的,我都不计较,什么都不计较……”
“所以,阿虞你再撑一会儿。”
他说了很多,温虞却躺着,一概不理。她此刻是失血多了点,早没了意识,李谨然做的都是徒劳,可他却不放弃。他心里晓得这时候不能睡过去,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李谨然也有那么点医学常识,就地给温虞做人工呼吸和简单的包扎,却也不起作用,血透过衣服渗出来,看得他触目惊心,最后无法,只能背着她往前走,找到救的地方最好,如果找不到……李谨然想,那我也活不了!
*
好在中国的政策是农村包围城市,大城市周边一点有小农村围着。
恒旸不大,但周围也有些凋敝的农村,李谨然带着温虞走了一会儿就看见山脚下有大批农田。
早春的害虫都刚刚萌发,这季节的农民很忙,一要播种,二得驱虫。干活的时候,正巧把李谨然和温虞瞧见,忙带着受伤的人去村医那边就诊。
李谨然只有额头上一块伤着了,有点肿大,消毒擦药,贴了个纱布就行。
他道了谢,就立马去看温虞,问医生:“她怎么样。”
老医生有一把山羊胡,目光倒是很精明,吹胡子道:“不太好。”
李谨然:“能救吗。”
老医生嘀咕:“要真紧张,你早就该把人送来了。”又看他问:“你到底想不想救她?”
李谨然一时没有接话,双手没地方搁,十根手指紧紧攥着,黑着脸盯着温虞。
老医生等了他一会儿,忽然收拾起东西:“你不想,那我就走了。”毫不犹豫从他身边走过去。
李谨然被他的速度惊得愣了片刻,才立即追出去狠狠抓了人,眼神凶道:“救!我没说不救!就算搞什么移植手术也行!从我身上挪过去也要把人救回来!”
老医生这才仔细看他,笑着拍他后背:“年轻人这样才对。”
第85章
老医生身边有一个女儿,跟着他做副手,两人在里边给温虞做检查。
李谨然想站在旁边瞧,被那女儿用笤帚赶了出来:“你身边太脏了,小心你女朋友细菌感染,破伤风或者炎症都是要命的。”
就这一句话让李谨然怔住,乖乖呆在外面。可即便如此,他也不闲着,一会儿起来走,一会儿想躺下睡觉,但因全无睡意,又起来踱步。一分钟的时间,他觉得过了两分钟,刚刚过去十分钟,他又觉得过了一个小时。
李谨然焦躁不安的时候,碰巧遇上医生的女婿下班回来。
他见了李谨然,把情况了解过之后便笑:“你放心,我老丈人医术很不错,你们城里的医生也未必比他多好,要真把他放在城里,也是个教授级别的。”
他递过去一支烟,李谨然接下道谢。
他笑道:“不客气。”说完点上烟,他看了看手表,晚上六点了,他晚饭还没个着落。这会儿媳妇跟着老丈人做事,也不能喊她出来弄吃的。
他只能自己去屋子里弄了点面食过来,吃了一点后,递给李谨然。
李谨然看了看,随后摇头,温虞在里面不知道生死,他一点胃口也没有。而且这一段时间他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放松了点就觉得全身都累,想闭眼又怕隔天睁眼见不到她。
杨女婿又安抚了他几句,他也听不见,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他喊他去睡,李谨然也不肯,呆坐在房间外边,盯着贴了蓝纸的床发呆。
女婿无法,只能跟他闲聊:“我老丈人从小跟着姥爷学医的,家里单传的是老一辈的中医。我们家曾经出过皇帝宫里的医生,医术也算是高明,加上我丈人小时候又对西医感兴趣,年轻的时候出了镇子,去大城市里读过医科,本科毕业才回来给镇上的人当医生。我媳妇也是本科学校的护士,有护士证的……”
杨女婿把家里的琐事孜孜不倦地说着,李谨然虽然不做发言,但听着也能消磨一下时间。等他说完,恰好医生带着女儿从屋子里出来,李谨然迎上去问温虞的情况,老医生搓手道:“暂时没问题,血止住了。脑部和身体里的状况都检查了一边,脑部没有内出血的情况,但有个血块散不去,可能会有后遗症,得等她醒过来再看……”
老医生的话还没说完,李谨然没了耐心听下去,冲进屋子看人。
温虞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死过去,脸上的血色依然没有,还皱着眉,看起来很痛苦。
李谨然便拉了人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医生瞪他:“用了麻醉药,这会儿是睡了。”又看了看温虞的脸:“她大概是做噩梦,我是医生,不是解梦的。”说完甩了李谨然胳膊就走,一边嘟囔道:“遇上你这人她不做噩梦才怪。”
老医生看来对他很不满,背着手出门,看着自家和蔼的女婿对着女儿道:“瞧你凶巴巴的模样,撞上小杨一定是上辈子修练过。”他蹬了女儿几句就走了,他的脾气素来乖僻,夫妻俩跟着他久了也不见怪,莫名一会儿也回了卧室。
李谨然一个人留在温虞身边,他捞了张凳子,找个棉垫搁上面坐下,上半身撑在病床上看着安静的她。
算起来,他这样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的。李谨然第一次见温虞的时候是在她的大学里,也许她不知道,而他也是不久前想起来的。
那时候他和苏裴媛的感情很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苏裴媛和朋友聚会,他是车夫,奉了女友的命特去那个美术学校接人。
美校的校园很大,他刚领了驾照买了车,驾驭起来还不够灵活,所以在学校里兜兜转转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女子宿舍楼。
大学早晨的课不多,周围冷清。李谨然只能暂时停在一边休息片刻。就在那一会儿的时间,他便看见了温虞靠在一棵树上睡觉,十分静谧安逸,阳光底下又有一丝甜美。她熟睡的模样让他忘记了这个人的肥嘟嘟。正巧周围又没个问路的人,李谨然便想上前把人喊醒,谁知走到她身边看着人愣了好一会儿说不话,突然就被一个男人打断。
是何新禹,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何新禹年轻的时候就很警惕,盯着李谨然问他要做什么。
李谨然以为被误会,有点尴尬的离开温虞几步,对他道:“我是想问个路。”
何新禹皱眉盯他,伸手指了个方面:“那边。”
李谨然点了头,忽视他的敌意。毕竟是他刚才神经质地对人家的女友冒犯,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悻悻离开。
他上车后从后视镜里看见何新禹用凉凉的可乐罐子贴住温虞的侧脸,胖嘟嘟的姑娘一下子被吓醒了,笑着跟男孩玩闹,何新禹同温虞说了几句话,温虞就侧眼过来看车里的人,她虽然胖,但是眼睛很大很传神,看了车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她又转眼同何新禹说笑。
车里的李谨然仔仔细细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中午的温度又上去几分,焦热难受。
这两年,温虞的体形变了,眼睛却没有变过,而就凭这一双眼睛,李谨然能从人群里一眼把她认出来。
他回想了过往一番,伸手捂住温虞的手,冷冰冰的。她一向体凉,一个人睡觉必须捂着汤婆子,两个人睡就会贴着他取暖,他很享受怀里有个人的感觉。
“其实,八年前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发神经一样查过你的底细,你坐牢的时候我也偷偷去看过。”他伸手抚上温虞的侧脸,笑了笑:“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发神经,现在想一想……”
应该是早就放不下了。
李谨然陪了温虞一夜。
一晚上,她喝水由他伺候,盐水挂完了,也是他把护士女儿喊起来重新挂一瓶。她又冷得发抖,他搬了桌子和她的床拼接在一块,权且做个床铺睡她身边。
温虞今夜和往常有点不同,这晚特别像小孩抓父母睡觉一样,李谨然隔天一早起来,就看见她整个人爬到他身上睡,他的衬衣上都是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