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沙发上的明月，顾青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明月。”他压着嗓子说：“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
明月没搭腔，低着头恍惚的看着桌上的纸盒。
“请坐。”柯母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刘嫂，给客人倒杯茶。”
顾青道了声谢，转过头焦急的问道：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她握拳的手越来越紧。
“明月……”柯有东唤道，也许连他也没发现，自己紧绷的声线中俨然带了一丝颤抖。
她抬眸看了看柯有东，而后又将目光移到一旁的柯瑞玲，脑中又一次响起了柯母的话。
捏在手中的相片熨烫着自己的掌心，热得她就要快要握不住。
环视四周，明月看到了柯母冷漠的眼，柯瑞玲鄙夷的眼，还有佣人漠不关心的脸……深吸一口气，寄人篱下的生活令她感到自卑，从前的日子虽然穷，却不像现在这般过的战战兢兢。
“……大伯……”
在男人惊喜的目光中，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郊外的夜晚很安静，偶尔凉风轻拂，带着一股青草的香味弥漫在室内。
洗过澡明月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看着翻飞的窗帘，她走过去关上了窗。
“明月，睡了吗？”柯有东在门喊了两声，没一会大门便被人从内打开。
因为刚出浴，从门缝里明月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有东哥。”
“睡了吗？”他目光微怔，凝着女孩的娇俏面容，一时收不回视线。
摇头，她让开一条道让他进来。
辅进门，就看到了搁在角落中的行李箱，那还是他把明月带回来的那天顺手买的。
“你真的要走？”男孩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在这里住得不好吗？”
“有东哥，柯阿姨说得没错，我从来没见过我的爸爸，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生活在亲人身边。”
柯有东无言的垂下肩，过了好半晌他突然说道：“好吧，我给你的手机呢？”
明月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在……在抽屉里。”
他接过小巧的机身，盯着屏幕输入了一窜号码：“这是我的私人座机，这是家里的号码，这是司机的，还有……”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键入，好像要把所有能找到自己的方式都输入进去，而后，他抓着她的手不放：“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男孩的温暖体温正透过掌心源源不断的传进自己心底，明月哽咽的点点头，如今就连话也说不出了。
隔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顾青的专用车就出现在了柯家门前。
柯有东一人扛着两个大箱子出来，三两下便丢进了车尾箱。
明月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其实她的行李本来没那么多，而这次也没想过要带走柯家的任何东西。
可昨晚在男孩的坚持下，她的物品从小小的一袋子变成了现在这幅摸样。
“记得给我电话。”
握着她的手，在临别前柯有东不放心的重复：“周一学校见。”
明月点点头，含着眼泪与少年挥别，可在上了车，看到顾青那张苍老的脸时，心头顿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第十章
和煦的阳光在玻璃窗的边角印出了一层光晕，因为靠近闹市区的关系，天还没亮窗外就响起了汽车刺耳的鸣笛声。
低咒了一声顾城烦躁的睁眼，恍惚的看着四周，他躺在床上一时还缓不过劲来。
顾家刚从陈氏那里接到一项别墅工程，这几天他多数是在工地监管，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工程进入正轨了，没想到又出了乱子……
揉了揉头发起身，他赤着脚慢吞吞的走到窗前，十二月的天空已经开始漂起小雪，冷风鱼贯而入，吹得他面颊生疼。
“砰”的一声将窗户给甩上，直到室内的光线逐渐暗沉下来，这才重新回到床边，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可不巧的床头在这时传来一阵铃声。
“喂。”他语气不善的接起，老式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虽然不知道是谁，可对方最好是有急事。
“是我。”
听到顾清的声音，顾城愣了愣，睡意顿时消了大半：“爸。”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爸，我现在很忙，没事我挂了。”顾城打了个呵欠，他凌晨刚到宾馆，加加减减今天的睡眠时间还不到三个小时。
“我晚上回去。”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没等对方的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声音顾清垂下了手，而后将视线移往不远处的两个女人身上。
明月正跟着顾夫人在商场里购物，顾夫人是个热情开朗的妇人，看到她就喜欢得紧，捉着她的手来回逛，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是亲母女。
整个下午，明月就觉得自己就像个人形娃娃似的，从一家店进入另一家店，试过的衣服不下数十件。
幸好她是个天生的衣架子，顾母给她选的每一件衣服，鞋子，都仿佛是量身定制。
看着脱胎换骨的明月，顾母满意的点点头，并开口唤来导购员。
“都包起来吧。”她捏着明月的脸，笑着道：“我们小明月真漂亮，就跟个洋娃娃似的，穿什么都好看。”
看着顾母善意的笑颜，明月脸一红，推拒道：“阿姨，我的衣服还有很多，真的不用买了。”
“明月，我们是一家人。”听到女孩的话，顾清放下手机：“别跟大伯见外，缺什么就和大伯母说，不要怕。”
他迈开步子朝两人走来，瞥了眼售货员包好的袋子，痛快的掏出卡付款。
三人从商场的一楼一直逛到了六楼，从楼里出来的时候，明月还恍惚的回不过神，自离开柯家起已经过了三天，而在这三天里她感觉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整个人飞到半空中，踩在了云端上，脚下漂浮不定，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大伯父大伯母对她真的太好了，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就连用的，也是两人百忙中抽空，亲自带她来商场挑选，小时候她听哥哥说过《灰姑娘》的故事，虽然性质不同，可她却从没想过这种桥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很热吗？怎么出汗了？”坐在车上，顾母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额际的细汗。
“有，有一点。”商场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一整天不停的试穿，很容易就出了一身的汗。
顾母含首，自然的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抓着手帕细心的擦拭着她的后背。
“小城小时候也是这样，动不动就出汗。”顾母宠溺的说：“还是女孩子乖巧。”
明月从来没跟谁这么亲近过，鼻间突然嗅到一股清香，她心中一跳，虽然不习惯，却并未做出挣扎的动作。
这三天里她经常听到顾母提起他们的儿子，只可惜顾城天生不喜拍照，有时候被顾母逼急了，也只是撇开脸往边上一站，算是敷衍了事。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没那么好忽悠了，再加上他近几年忙于工作也不常回家，所以家中的照片全是他读书时期拍的。
角度模糊，根本看不到正脸。
车子拐了个弯，顺着小区的瓷砖甬道停在铁闸门前。
顾清的房子是个有着前后花园的独立洋房，虽然这间别墅不够大，却也不小，光是客房就有七间，而四周临近郊区，环境不但优美还非常安静，是专门给有钱人住的高级住宅区。
明月拘谨的下车，随着侵袭而过的冷风，她忍不住拢了拢衣领。
一热一冷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打了个喷涕。
“一会让黎嫂煮碗姜汤。”顾清细心的发现了她的异状，对顾母说道。
顾母含笑着点头，叫佣人提好东西，拉着明月进门。
夜幕渐渐降临，明月在宽敞的客厅内找了个位置坐下，中午她听顾母提到顾城今晚要回来的事，所以在刚进屋的时候，她就进厨房指挥去了。
顾清在她对面找了个空位也跟着坐下，电视里放着什么明月没心思去看，抬眸她偷偷觑了他一眼，而后又快速的移开视线。
大伯好像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她瞧，一声不吭的直瞧得她心底发毛，注意到女孩的窘迫，顾清回过神来。
“明月……”他开始找话题与她聊天，多是询问着一些过去的事，明月虽然不乐意旧事重提，可对方是自己的大伯，他要问起她也只能一五一十的回答。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天很快就全黑了。
饭菜已经煮好，可三人却围在桌前没有动筷——他们在等待顾城的归来。
等了许久，看着墙壁上的挂钟，顾清恼火的给儿子敲去一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