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屋顶有些凉,清河缩了缩脖子,有些站不稳。一彦直接揽紧她,一指竖在她的唇上,提醒她不要说话。烛火熄灭了,茅屋里仅剩的淡光都消失不见。一彦竖起耳朵一听,是两男一女的对话。
“当家的,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是那个妇女的声音,哭声压抑。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和兄弟去县城半个月,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外面屋子里那些人,都是个什么来路?”
“他们……他们……”妇人吞吞吐吐,最终把事实都说了出来。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女儿,端起猎枪走了出去。女人在后面喊,老二忙捂住她的嘴,“嫂,别瞎嚷嚷,把人惊醒了,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妇人吓得脸色煞白。
老二也拿着枪赶出去。
两人常年在山里打猎,枪法不错,胆子也大。这时,老大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婆娘和女儿被糟蹋了这件事上,根本听不得劝。不过,他也不是个鲁莽的人,在屋外潜伏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里面的人都熟睡了,才慢慢打开门。
枪声会惊醒别人,他直接用匕首化开了两个男人的喉管。
鲜血溅到稻草上,有几滴落到王胜的脸上。常年行走道上的直觉,让他瞬间睁开了眼睛,凶狠如恶狼,抽了腰间匕首就朝老二划去。老二一个纵身,跃到草垛上,拉开猎枪的枪栓。这个时候,王胜再去拿枪已经来不及了,顺手捞住旁边一个小弟挡在面前。
“砰砰”两声枪响,小弟还来不及呻-吟一声,胸前就开了两朵血花。
猎枪的射程和威力,到底不大,没有洞穿这人的身体。王胜趁势退去屋子,掏出身后手枪,靠门的阻挡朝门内射击。一边开枪,一边大喊,把剩余还活着的人叫醒。
他的火力把两兄弟阻拦在门内,其余幸存的几个手下也就出不来。
老二一枪,崩掉了一个小弟的头,腿上却不幸被子弹打中了,他用力撞开后窗的木板,“大哥,快走!”
老大咬了牙,忍着不舍,放了猎枪后跳上窗口。出了窗,他就奋力朝外面跑。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帮人也有枪。
眼前就要逃走,王胜懊恼地大喊,“追啊,你们这帮废物!”
剩下三四个还活着的人拼命追出去,却一齐堵在了窗口,王胜气得破口大骂。
老大已经出了村口,想起自己的妻儿,还是折返回去。一彦抱着清河一直在屋顶看着,看着他们跳进了那口井里。
没有声音。
——那是口枯井。
王胜带着仅存的三人四处搜寻,一彦带着清河适时地赶过来。他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胜哥?”
“什么怎么了?我们被人偷袭了!你带着这小妞去哪儿了?”
一彦笑道,“没去哪儿啊。”
王胜狐疑的目光从他的头顶扫到脚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冷哼一声,吆喝剩下的几个继续搜寻。一彦没有跟上去,只是凉凉地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寡淡。他侧头亲了亲清河的额头,撩开滑落颊边的碎发,绊到细嫩的耳后,清河在微微颤抖。
“没找到,胜哥!”
“这边也没有,胜哥!”
“都没有!”
……
“没有你们回来干什么?一帮废物!”王胜烦躁地踢开了一个高粱垛,带着人出了村子。一彦拉了清河跟上。
三天后。
清晨,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驰进了东边的一个小镇。沿路是参差不齐的白色楼房,偶尔也有低矮的平房,混杂在一起,墙面乌黑,很多拆了一半,水泥块和木屑随意地堆积在路边。汽车往前驰了会儿,在一个拆迁过的空地上停下来,开进了有稀疏几颗椰树的草地里。远处正前方有个卖场,赶集的男女老少急急忙忙地朝那里走,根本不注意这辆车。
一场大雨过后,地上湿漉漉的,汇聚成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凹地。
车后箱敞开,王胜和剩余几个小弟沉着脸一跃而下。一彦抱了清河,也轻松地跳下去。一个摸着伤腿的中年男人问道,“胜哥,接下来怎么办?”
王胜四处看了看,“赵哥的人说快到了,会在这个地方接应我们。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回头,一彦摊了摊手,没有没有异议。王胜还是多看了他一眼——这个少年,让他感到有点邪门,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和赵家坤那里的人又联系了一下,傍晚的时候,他们找到了路边一家正在出租的民房,一厅三房,后面还有个院子,很是宽敞。更重要的是,离卖场近,附近还有夜店和街区。
王胜交代了几句,和几个小弟分配了房间。一彦和清河分到了走廊最里面、靠近院子的房间。院子里养了鸡鸭,味道比较浓,所以这房间没人愿意住。一彦也不计较,脾气很好的样子,只是出去找了几盆花放在房间里,又通了会儿风,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清新起来。
吃了饭,一彦带清河出去,她也随着他。
“你不开心吗,这几天都沉着脸?”一彦摸摸她的脸颊,对她微笑,亲昵地挽住她的手。清河低着头,浅绿色的裙摆像荷叶一样漫开,婀娜而妙曼,吸引着他的眼球。她不回答他,一彦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了,掌心捏着的那只小手柔软滑腻,仿佛没有骨头,力气重了就要捏碎。他的心也随着她的沉默而沉寂下来,往深渊里坠。
只是他习惯了不对人低头。
两人一路走来,安静无比。
街道两旁是些杂货铺子,也有不少摆路边摊的,路过一个水果摊,老板娘在剥甘蔗,地上散了一地甘蔗皮。
清河心不在焉地走着,冷不防踩到一条甘蔗皮,身子一滑就要倒下。一彦适时揽了她的腰,清河一头撞到了他怀里。坚实的胸膛,只是隔着层薄薄的汗衫,和她的脸颊相贴,年轻人特有的健壮朝气扑鼻而来,清河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对她做的事情,压着她胸前柔软的感觉,脸颊红云密布,两手抵住他胸膛就要推开。
忽然,一股锥心的刺痛从脚踝处传来。
“啊——”清河忍不住溢出一声呻吟。
“怎么了?”一彦神色紧张,把她打横抱起来,在周围人诧异或暧昧的目光里,抱她进了旁边一家玉器店。
俊俏的少年、年轻的外地女人,在这地方也算一道亮丽的风景。忙于生活的人,早起晚归,脸颊大多黝黑,皮肤粗糙,满脸疲惫和尘土,鲜艳的筒裙和玉饰也掩盖不了。
玉器店的老板是个中国人,戴着副黑框的圆眼镜,仿佛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一彦熟络地和他攀谈了几下,老板已经一迭声答应着,进了店面后的阁楼里拿药箱去了。他这哄人和搭讪的手段,倒是让清河大开眼界。
一彦一看她的表情,心里就知道了,脸上露出点难以掩饰的得意,“你不是说我没朋友吗?我朋友可多了,大江南北都是。我去过的地方,有很多你听都没听过。就算不熟的人,我也能在五分钟之内和他称兄道弟。”
“巧言令色。”清河冷哼。
“巧言令色就巧言令色,你这只美丽的小嘴,说什么我都爱听。”他敛眉一笑,修长的手指对着她,慢慢戳到她的唇上,离开又戳上去,玩得不亦乐乎。
清河狠狠打开他,“别碰我!”
“不碰?”一彦叹了口气,忽然抱起她,放到柜台里,一个翻身压倒了她。柜台前面凸起的地方很高,暂且可以遮住他们,但是,只要有人进来就一览无余了。清河急得打他,压低声音,“你干什么?快出去!”
“生活总是需要点刺激啊。”一彦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在指尖摩挲,一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低头吸吮她娇嫩的嘴唇,含住一瓣,闭着眼睛,凭着感觉舔-舐,渐渐粗重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上。
一只手顺着她的大腿摸进了她的裙摆。
清河大惊,死死按住他的手,都快哭出来了,“一彦,不要……你给我留一点尊严好吗?”
他的身躯僵硬了。
34
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彦渐渐明白了,有一道隔阂在两人之间横亘着,现在还没有办法消弭。他说不出口,不知道怎么辩解,她不相信他,也不知道如何劝服自己。对他的误解,也逐渐加深。
清河努力撑起身子,细细地观察他的眉眼,似乎想从他眼中发现一点她不知道的东西,却终究是徒劳。很久以前,她就该知道,他不是一个良人,不是她的归宿,却也被他吸引。命运把她和他牢牢栓在一起,一次一次考验她的心性和坚持。
清河不愿意一头栽进去,不然,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凄惨。早在情感萌芽的幼生期,就该牢牢遏制。
她不愿意被命运扼住自己的咽喉,更不想相信之后被背叛。一彦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信任吗?清河心里惊疑不定。
一彦又何尝愿意?只是身不由己。
他也仔细地打量着她,看着她皓洁饱满的额头、漆黑乌亮的眼睛,挺直小巧的鼻子、靓丽莹润的嘴唇……不,不是这些。这些单独分开或者合在一起,他都见过太多,他去过太多地方,见识多太多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和清河一样的,有时候只是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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