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身高差距,他只瞧清了她头顶,也不敢冒然挡在她前方去仔仔细细瞧,更不敢开了口。
坐了半晌,周边那护工看不下去了,小心走近官小熊,半蹲在她双腿前,和颜悦色道:“官小姐,有人来看你啦,你快瞧瞧,这毛绒绒的娃娃多好玩……”
官小熊像是熟悉她的声音,就顺着抬起了眼,顺着看过去。
许钦珀好似被刺了一下,急赤白脸的侧过了头,也就只看到她转过来的小脸白晃晃的闪了一下。
“娃娃……”
官小熊低低喃喃的开了口,抬手抚了抚那毛绒玩偶的毛毛,很快她又收回了手,两手交错着拢在了双腿上,小心翼翼的坐得板直了。
护工又淳淳善诱道:“官小姐,莫怕啊,这个娃娃是送给你的,你可以拿去玩的。”
官小熊轻轻的摇了摇头。
护工又低低道:“真的能拿,我们不是说好了嘛,除了不能乱吃东西,其他都由着你来的……”
官小熊悄悄的抬眼看了她一下,又垂下头摇了摇。
许钦珀只觉胸腔里气血冲涌得厉害——他活蹦乱跳的官小熊才送来半月,就如何成了这样畏手畏脚的木偶娃娃,听那护工提起吃东西,他只觉他们定是为了诊治那劳什子强迫暴食症、对官小熊强制进行了某些事情。他再瞧那护工,只觉那笑容可掬的面孔莫名生厌,只觉他傻如稚子的官小熊在此地孤立无援了多久,就受尽了多少折损。
许钦珀喉咙里呼哧喘着重气,浑身各处沉甸甸的,可那沉甸甸的手臂末了还是轻轻缓缓的把那毛绒玩偶向官小熊的方向推了推。
官小熊身边凑过来毛绒绒的一团,她歪垂着脑袋,呆滞的看了许久,才伸出手臂环住那毛绒玩偶,把它拖在了她双腿上,她就势把脑袋埋进了一团毛绒绒里。
许钦珀身边没了遮挡物,浑身一下子僵硬了起来,连头都不敢扭过去看她。
他又等了许久,见旁边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看过去,就见官小熊抱着毛绒玩偶的身子在轻轻晃荡,护工一手托着她后背,对许钦珀做了个无声的口型:“这是睡啦……”
许钦珀鼻子里酸胀的难受,伸手替换了护工的手托在了官小熊后背上,情绪突然就急切起来,他语不着调的对护工道:“去跟院长说,我要带她走,现在,马上。”
阿七在不远处见那边有异,就一路小跑了过来,正好把许钦珀反复嘟囔了几次的话听了个清楚,当下把那手无足措的护工拉在了一边,如此这般吩咐了片刻后就去唤司机把车开到这附近来。
官小熊在熟睡间,就这么又被带了回去。
许钦珀在汽车上一路抱着呼吸平稳的官小熊和那只被她死搂着的毛绒玩偶,心境也是五味杂陈。
他倒并非一味盲目又冲动的把官小熊接回了家里,在把官小熊弄上汽车之后,院长就赶了过来,如此这般嘱咐了半刻时间,又是叫人把一系列的诊治方案一一告知了许钦珀,末了那些个镇定药剂之类的也一并要交予了他。
对于其他、许钦珀倒是听得认真又仔细,可那药剂,他是死活不要,黑漆漆的一双眸子岑冷尖锐的瞧着院长,把那院长后脊梁都要瞧了个穿。
末了许钦珀把官小熊近身的两个护工也带了回来,以防官小熊醒来见生会受到惊吓。
官小熊是在傍晚醒来的,对于有些陌生有些熟悉的环境,她微微惶恐了半刻钟,之后护工们小心哄着她,她也逐渐平静下来,只是抱着那只毛绒绒的玩偶一直没松手,像个乖巧的淑女一般板板直直的坐在床沿上,垂着眼睫不知在想甚。
许钦珀也不叫人苛制了她饮食,也不过分热切的接触她,在之后的几日里,他只是有意无意的晃过她身边,有时递过几粒糖,有时折了只纸鹤给她,有时只静静坐在她身畔,一言不发。
这么过了将近半个月后,官小熊倒是白胖了些,下巴也圆润了,脸上也又带起了笑,只是还时时抱着那只毛绒玩偶,把它当娃娃一般给它洗澡梳理绒毛,还时时捧着那大脑袋窃窃私语几句。
官小熊虽是习惯了许钦珀的存在,可她好似只把他当成跟卫兵们一样的路人,倒是跟阿七和尼雅又熟稔了很多。
因此阿七常在官小熊身边絮絮叨叨提起许钦珀,说许钦珀平日里闹的一些笑话,说许钦珀跟家里人的相处,甚至连许钦珀日常用什么牌子的香皂牙膏等等都能说个半天。
官小熊要是被逗乐了,他也一股脑儿上了劲头,愈发着劲的逗笑,官小熊要是一语不发又发了呆,他就静静走开。
这天不知怎地,阿七见四下无人,就突然提及了许钦珀之前那个未婚妻——阿彤。
阿彤姓董,爷爷奶奶是中国文化-大革命的高峰时期、响应国家号召从上海赶到中缅边境地区的某个乡镇扎下了根的知青,之后跨出国境成为了缅共战士,很快参加了各种战役以及与缅军和其他武装的对峙冲突,虽然很多人为此死去,可他们还是侥幸生存了下来,后来儿女长大自有了一番事业后,过得也知足。
许钦珀同董阿彤是在年幼的时候就认识的,而且彼此熟稔的爷爷奶奶辈给他们指定了婚约。
不过两人在少年时代后就不大来往了,因董阿彤的母亲是泰人,她自小学习的是传统泰式教育,之后又去了新加坡求学,而许钦珀一直在军营厮混,两人自然极少见面。
董阿彤倒是跟许家三妹一直来往密切,两人在一个学校假期里也不知怎地悄悄跑到了清水河,来看望许钦珀。
见倒是见上了,可董阿彤和许子琼趁许钦珀公事繁忙的时候偷溜出门、要去周遭的山区观光——许是年轻好奇心强、又互相煽惑着就胆儿肥了,两人偷摸了把小手枪,就觉得厉害无比了,也顾不得许钦珀多次的警戒,不带一个卫兵的出了门,还租了辆汽车比照着那地图就向目的地出发、要开始一段不同寻常的刺激冒险了。
董阿彤和许子琼是被视许钦珀为死敌的人盯上的,许子琼机灵些、遇险的时候就胡乱开了枪没叫人近了身,又被许钦珀及时赶到给救下,可董阿彤没侥幸逃过一难,被人掳了去,找到的时候是的山区一处林子里,她的尸首就挂在树杈上……
当然了,那段往事的细枝末节充满阴谋和血腥,都被阿七省了去,他只大概提了提那过程,见没有吓到官小熊,才又道:“官小姐你同长官好的时候,长官就生怕你出了意外,他越是担忧,就越是对你管束严厉了,这么恶性循环下来,怕是你对他除了害怕早没了好感,可长官是真的认真同你谈过恋爱的,也真要娶了你做太太,不然……就不费那心思了。官小姐呐,你快些好起来吧,最好呐,能转个性子,能……嗳,要是你又能好起来,又能把先前那些事儿都忘记了,该有多好,你同长官从头好一遭,欢欢喜喜的在一起了,往后再生个一男半女的,多好啊……”
阿七正嘀咕的高兴,脑袋上猛地被拍了一巴掌,他仰头就见尼雅嗔怪的看着他,道:“阿七你又在跟官小姐胡说啥子话呢,从莱莫山回来的人都去了许钦珀办公房里,许钦珀喊你快过去。”
“他们回来了?”
阿七怔了片刻,立马耿直脖子问道。而他耿直的脖子上瞬间青筋泛起,而脸上的青筋也由于咬紧了腮帮子而从下巴处一直延伸至太阳穴。
连尼雅都看清了他太阳穴处一下一下的跳动,她正要再说两句话,阿七猛地占了起来,就像那办公房奔了过去。
第47章
阿七走进办公房,就见许钦珀背对着门口伫立在桌案前缄默不语。
他身侧的两名便衣装扮的中年卫兵、见阿七进来均严肃的点了点头。
阿七念着弟弟的下落,不由探前一步,急切道,“长官,找到波郎森……”
许钦珀扭过身子,抬手打断他的话,对身侧的人皱眉道,“近期关于‘老妹’传闻可不少,倒真没想到她是坤爱的养女。”
“是,‘老妹’简直比坤爱还狡诈几分,不仅收拢坤爱残存组织暗地里从操就业、且那势头要比坤爱当年还过火,甚至有消息传出他们有秘密毒品加工厂,从工厂制造海洛因麻黄素出来通过打通关节的渠道买卖,再以各地的玉石店博彩业进行洗钱,有人说这些都是波郎森的功劳,也有人说‘老妹’跟佤军高层私底下有牵扯,前段时间我们的人伪装后跟了他们的一只船,上面载着大量的麻黄素,我们的人通了警,结果事情很快被压下去,他们的船只顺利到了码头。”
一卫兵道。
阿七火急火燎拉扯住他,问道:“那我弟弟呢,我弟弟有消息吗?”
那人看了许钦珀一眼,才低声道:“‘老妹’组织里有我们伪装进去的人,但是为了博取信任,现下还没法得到更深入的消息,可以确定的是你弟弟安然无恙,只是咱们实在不知道那‘老妹’掳了你弟弟要作甚。”
阿七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低低喃喃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钦珀道:“阿七,你准备一下,带几个人去莱莫山,时刻接应打入‘老妹’内部的兄弟,同时重点寻找那间毒品加工厂。佤邦的武装演习就在这几日,分军区这次派我去观摩,届时我会向佤邦高层反应这件事,到时候好同你里应外合一并彻底打击倒‘老妹’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