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涵风送她到门口,诗瑶站在车前,回头冲她浓浓一笑,软软地说了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随即,那一身绝美的绿衣便一阵风似地钻进了车内。
当洛涵风再次走进服装店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了白姝安的踪影,他心头一跳,赶紧到收银台取了衣服,追出门外。
放眼望去,宽阔的大街上,只熙攘的人群来来往往,他的面上带着一丝忧色,疾步往车边走去。在相距他的宝马车十米处,却见一抹浓郁的湖蓝色衣裙迎面袭来,衣裙的主人正姿态缱绻地倚靠在车门旁,背对着他,望着未知的远处。
洛涵风轻手轻脚地绕过车头,走到她的面前,故作幽深的语气带一点戏谑:“怎么出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哼,现在你的眼里除了那个美女,还有我么?我就算走到九霄云外去,你也不见得会注意到?”白姝安的眼神依旧望着未知的远处,双手抱在胸前,仿佛要故意与他保持距离,一只脚还狠狠地踢飞了一串石子。
洛涵风静静地注视了她几秒,突然浅浅地笑起来:“听这口气,我怎么觉得有点酸呢?你刚才那出戏,我虽然没有陪你演完,但是看在我好心好意带你来买衣服,你就勉为其难地原谅我吧?”
“哼,我不。”
“你是真的看上那件衣服,还是……刚才的那出戏其实是出自肺腑,莫非你……早就对我……”他突然作势伸出手臂,欲揽她入怀。
“想得美啊你……”白姝安突然撑开手臂,把探过来的一只淫手,狠狠地甩得老远,“要不是看那个女人太嚣张,我才不会,才不会……”不知怎么,话说得越来越结巴,两片红霞也噌地飞上了脸。
洛涵风也不生气,反而好笑地看着她,柔声说:“好吧好吧,今天算我理亏,这样吧,为了弥补你的损失,你说一个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白姝安难看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脸,认真地思索了会,对他说,“可以的话,我想去春华剧院看看。”
洛涵风倒是颇为意外,“确定吗,你不是说害怕见到你的曼姨吗,你就不怕在那里碰到她?”
“不告诉你原因,你只要负责送我过去就行。”
“那就上车吧。”
待两人上了车,洛涵风启动了车子,深蓝宝马车不疾不徐,穿行过一条又一条的繁闹街巷,寂静的车厢里,久未开口的洛涵风突然说了句:“望了告诉你,其实刚才那条绿裙子,根本就不适合你!”
白姝安正在打盹,迷迷糊糊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还未反应过来,微微抬了头正想询问,车子突然一个转弯,她的额角重重地碰在了车窗上,撞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她“哎呦”一声,随即揉着额头,急急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淡淡地说:“没什么。”车子也在这一刻稳稳地停了下来。
两人在一家酒楼里解决了中饭,决定午后便去春华剧院。
第二十八章 老剧院
当洛涵风的车子停在春华剧院的门口。白姝安一眼就看到了车窗外一座颇显老旧的建筑物,大门口两头面目狰狞的石狮,青苔遍布,凌厉的眼神也失了色,上有“春华剧院”的匾额,红漆黑字已显斑驳,一触就能掉下一块角似的,一片凋零模样。
拾级而上,大门敞开着,他们一起跨进院内,进得园中,白姝安再次感受到这座古老剧院沉重的呼吸,高大厚重的幕布掩映的舞台,翻一个跟斗就会发出“砰砰”巨响,一段嘹亮的歌唱,一曲优美的舞姿,就能让楼上楼下一排又一排黑魆魆的红木椅欢呼雀跃,她仿佛看到舞台上一个个花样女子旋转的身躯,看到台下无数观众一次次欢呼的样子。
她每走一步,都在细细地探询,希翼这里的一桌一椅能够唤醒她内心深处的一点点悸动,从她拥有记忆开始,曼姨是她最亲的人,而月城是她的故乡,曼姨离开云城十几年,如今为了这座剧院竟然愿意重返云城,难道这里就是曼姨曾经演出过的地方吗?
“嘿,”一个声音把她从沉思中带回,白姝安寻声而去,抬头望向二楼看台上黑暗的角落,原来是洛涵风,他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楼上,此刻正向他招着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不上来吗?”
两个人并排坐在最高的看台上,看着空空的舞台。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洛涵风问道,“叫了你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话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仿若梦里。
“这么古老的一个舞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上面跳跃、吟唱、舞动过,又有多少人跌倒了,不再爬起来。”白姝安触景生情,说话的声音有一丝悲戚。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剧院被拆掉了,你会怎么样?”
“如果是曼姨一定会伤心,也许这里曾是她表演的舞台。”
洛涵风轻嘘了一口气。“那么你呢?”
“我,我只是觉得很可惜。”白姝安其实听不懂他话里的寓意,但是所做的回答却发自内心,“十多年来每天辛苦的排练,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古老的舞台一个个远去,你说这是我们的命运还是他们的归宿?”
“你喜欢跳舞吗?”
“喜欢,不喜欢?”她的回答模棱两可。
“那天在月城,你手臂受了伤,还强忍着上台,我以为你很喜欢自己的职业,才会这样不顾一切。”
“我记得我从13岁开始就已经成为团里的主要舞蹈演员,每周5天持续表演,每场2小时待在舞台上……我很爱出汗,每一场歌舞剧演下来都是大汗淋漓,曼姨每一场都守在后台,不停地为我递水擦汗……”
她吸了口气,仿佛经过多年,终于回想起那时的自己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有些不可思议地笑笑,“可是后来,我发现,一旦走上了这条路,每一天就只能这样度过了……舞蹈是我生活的全部,但不是我的梦想。”
对于她的回答,洛涵风显然出乎意料,沉郁的黑眼睛里聚起扑朔迷离的星光,柔和地照亮了整张脸。“那么你真正的梦想是什么?”
“真正的梦想?”她喃喃自语,想着过去这些年来唯一可以慰藉的梦,如今已然破碎,仿佛有无穷的哀伤突然涌到胸口,原来自己装作忘记不去触碰的伤口,再次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如此疼痛,她强忍着泪水,埋头苦笑着回答,“我心里的梦想,很幼稚……”
“说来听听!”
她顾自天真地笑着,喃喃说道,“我想在山坡上建一幢很美的房子,然后在房子四周种满鲜花……”
“的确是有些幼稚,可是很美好!”
“那你呢,你有什么事是特别想做的?”
白姝安转过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她,迎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在这空洞而黑压的阁楼上,泛黄的灰尘在空气中漂浮着,一个呼吸,一个脚步都会随之发出叹息的声音,恰如这个深沉的注视,令人恍若隔世,好似他们已相识多年,一起随着岁月流淌,伴着这古老的宅子相守至今。
他的吻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唇上,冷冷地,却焦灼了她的脸。但他只是停在那里,任唇尖的冷静静地植入她心里,她慢慢地睁开眼,发现他痴痴凝望的眼神里竟装着说不出的疑惑和迷惘。
“喂,谁在那里。”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旋即打断了彼此的思绪,慌乱中,她急忙把他推开,“霍”地站起身来。
循声望去,楼下舞台一角,一个满头白发,连眉毛胡须都已发白的老人立在楼梯转角,冲他们大声呵斥道:“吵死了,你们两个小鬼,在这里叽叽喳喳做什么呢,还不快出去。这里可不是游乐场,也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快走!”他严厉训斥的声音简直震动了舞台的地板。
白姝安绕过扶栏,走下楼梯,通红着脸向他微微一鞠躬,“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我们其实是来这儿找人……”
“找人?这里现在只有我老头子一个人!”老人迸出黑眼珠,龇着一口黄牙,做出一副吓人的摸样,她双腿微软,往后一退,差点栽倒,幸好被紧随其后的洛涵风扶住。
“老爷爷,您知道林曼音是不是曾经在这里登台表演过?”
“林曼音?”老头子低头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说,“老头子在这里管了30年的大门,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们快走吧!”
“那您知道这家剧院的院长王老先生住在哪儿吗?”白姝安不依不饶地追问。
“不知道不知道……”老头子突然发了疯似的叫道,“你们还不走,是不是要我拿扫帚来哄,快走快走,我要去关门了。”
他们就这样被赶了出来,随着那个白胡子老头“砰”地一声把剧院的大门一关,一瞬间也似乎隔绝了与之相关的一切消息。
两个人静静站了会,一起转身走下石阶,白姝安神情恍惚,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往后倾倒,洛涵风眼疾手快,转瞬间,他健壮的手臂已牢牢地把她圈在怀里。
午间燥热的风吹散她耳际零落的长发,颈项间白皙的肌肤显露出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失神,她的胸口起伏不平地跃动着,僵住的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他身上特有的木香若有若无地飘进她的鼻息,奇异地氤氲了四周焦灼的空气,突然间仿佛人已置身于丛林,周遭环境一片清新。
她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抬头迎向他英气逼人的脸,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匆忙地移开视线,而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双深沉的眼眸中如有火花跳动,似夜间绽放的炫丽烟花,正在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