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刚刚在厨房里一样,她那么讨厌喝苦药,可是,一想到自己如果喝了,黎池就不会再生她的气,不会不理她了,她就莫名地充满勇气。
黎池不知道,甚至商怀桓都可能不知道。她小时候,一喝中药就会吐,喝一口吐一地。
那还是母亲还在世的时候,那一年在整个风城都流行一种传染病,传说,这种病搁在古代会致命,到了现代好像就能医治了。
但是,要治愈的话,要吃好多药,而且还都是中药。
书韵记得,那时候她也就刚能够把话说灵清的年龄。
不幸也染上了这种疾病。
母亲就给她配了中药吃着。
可是小孩子大约特别地讨厌苦涩的东西。
其实母亲每次熬来的药汁都已经是成人的一半剂量了的,可是,书韵闻着就想摇头。
那一年她病得比任何一个跟她生一样的病的人都重,别说吃药,就是吃饭,都只能吞几口流食。
营养方面完全就接不上她身体的需求,本来就瘦弱的小身板,瘦的就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印象中母亲是第一次放下了她严厉的教条,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
小书韵就跟古代失宠许久的妃嫔似的,忽然间得到了人间至尊无敌的帝王的宠爱,激动得心都快飞起来了。
母亲把药碗凑到她嘴边上。
她即便闻着都要反胃,可还是一鼓作气,咕噜咕噜把整碗的药汁都喝了下去。
她以为她很有勇气,可是,她的勇气都是无知、盲目的。
就在她喝完最后一口药汁之后,几乎连停顿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她就“哇哇”全把药汁给吐了出来。连同胃里原先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一点食物。
从那以后母亲再没尝试过喂她中药,但她后来还是一点点好了起来。
据说是小时候打过疫苗的关系,即便现在生了这种病,也不会伤人,大抵就跟重感冒一样,修养一段时间,人体自带的修复能力就能杀死体内的病菌,不药而愈。
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书韵和大多数人一样,大约都记一半忘一半的多。
能记着的也大概都是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中药就是其中的一件。
老实说,书韵从小就不排斥中药的气味,她甚至还有点点喜欢这种草药的香味。
徐静初也是研究药剂的,在对“初润”的改进过程中,她必不可少地要用到一些中草药。
书韵从小就耳闻目染惯了的,药香就跟皂香一样,是她生活中缺少不了的存在。
但是,她的体质却毫无征兆地排斥着中药汁。
生病时,每回她一喝药就吐个不停,就连生她的母亲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小时候落下的印记同样也能记一辈子。
那么深刻的印记,书韵原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喝中药的。
当初黎池提出来要带她上山去看名医的时候,她就借故这和那,拖着。
黎池的要求她无法拒绝,她就跟他玩起鸵鸟精神,遇到麻烦就把自己的头藏到土里面,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可想,结果就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动。从被动被看病,到被动喝药为止。
在下午之前,书韵一直以为自己也会像小时候一样吐个稀巴烂的。
她都准备好了吐到胃抽筋的了。
可是,人的体质是会改变的。
她想到没有想到,在喝完药以后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嘴巴苦。
苦涩不堪言。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原先做好的准备全都用不上,却也是一种苦。
她原本想,如果她吐了,黎池一定会心生恻隐,以后就再也不会板起脸逼她吃药了。
可是她没吐呢!没吐,就意味着,还能喝。还得继续喝。
可是,好苦,好苦,这种感觉,还不如吐了呢!
但是,如果吃一点苦,就能够缩进他温暖的胸怀里,就能够得到甜言蜜语的安慰的话,她又愿意了。
其实她也是个矫情的女子,在自己看重的人面前,她也希望得到他的看重。
.
黎池一路把书韵从一楼厨房抱到二楼她的卧室,中间还经过大厅旁边蜿蜒的扶梯,一级一级抱着公主一般,将她抱上楼。
书韵多想,一辈子就这样赖着。
多好!两个人的世界,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呢!
黎池直到把书韵放到床上的时候才看到家里发生了变化。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黎池一般不会主动进书韵的房间。
所以书韵的房间相对黎池来说是陌生的。
而正是因为这份陌生,才让黎池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家里的变化。
多一瓶梅花,摆在窗台的位置上面。
外面的天空是苍劲的,透着一股子冬日里的寒冷与不可接近。
可梅花就是喜欢在逆境中求生存,迎着凛凛的寒风,傲然绽放。
也许刚摘下来养在花瓶里的梅枝未必就能绽放,但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一捧鲜花,就跟他们劫后重生的开始一样,充满着朝气。
黎池这才回忆起,房间里,其实他刚刚经历过的地方,都有摆上红色的梅花。
中国人过年崇尚大红,红色,现在已经是国际上公认的中国红,代表喜庆。
这次过年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五个新年,没有了商怀瑛从中作梗,他们确然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怪不得书韵要摘红梅了。
秀园的梅树是一半红一半白栽种的,当初种下时,商怀瑛喜欢白、黎池喜欢红,就各种了一半。
黎池指节分明、白希苍劲的手指抿上梅枝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侧脸斜向已经脱掉外套钻入被窝的书韵,问道:“想要过一个什么样的年?”
第五个新年,却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个春节。
往年这时候,他们各各身不由己,黎池无法给她准备一个像样的春节,今年恰逢他有时间,她又因为担着重孝的名声而不好铺张过节。
天意弄巧,让他们两个人好好地过一个年,即便年后要一拍两散,也要在分别之前,好好地团圆一回。
黎池总觉得这么些年欠下书韵的良多,可是,这么多年了,到底他欠了她多少,谁还能算得清楚?
第一年春节对书韵来说是最糟糕的,年前三个月她遭遇了重创,年前一个月被商门当奴役使唤,年前没多久抑郁症爆发她从商门二楼的飘窗下纵身跃下,年后伤还没好全,她就被商怀瑛送去了精神病医院。之后半年就差不多跟在地狱里一样,活着,是她的痛苦,却只有活着,才能笑着走下去未来的人生。
最后一个春节,黎池希望,能够让她过一个想过的春节。
书韵彼时已经钻到被窝里了,她自从戒毒以后,午后的困意就十分浓倦,有时候甚至午饭刚刚过去,她就能哈欠连连。
听到黎池问她新年想怎么过,书韵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手指捏在被角上,睁大眼睛问道:“什么时候能下雪?”
“这个难说。”
风城所处的位置是江南以南的地界。倒也不是冬天不会下雪的地方。只是,因为这些年随着全球气温的逐渐上升,下雪已经不是年年都能有的了。
“只是,咱们过年,跟下不下雪有什么关系呢?”
下雪天里纵然有很多好玩的事可以做,但是黎池更想要满足书韵的是一个新年愿望。他想要,补偿她一个梦幻般的新年。
听到黎池都说不一定会下雪,书韵耷拉下脑袋,失望地叹气道:“下午看到园子里的红梅都开了,我忽然想起了‘踏雪寻梅’这一折典故。我想着,新年可能爸爸们都要找我们的,就不能就咱两个过个清净的年了。如果年前能下一场血,我俩在这园子里效仿古人‘踏雪寻梅’,想必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可惜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过年的方法了。”
“这样呀!”黎池凝向窗外的某处想了一想,“那你睡一觉,我去帮你问一问气象部门,看今年什么时候能下一场大雪。”
“呵呵。”书韵被他逗乐,“那好呀!”
困意已经涌上来席卷了全身,书韵也懒得去刨问个究竟了。心下想着,雪什么的能下就下吧,不能下,总归有他在,这个年也不至于亏到哪里去的。
人长到像她这般年纪的时候,过年比过生日更让人感概岁月的匆匆,年华的易逝,能够抓住眼前最美的就好,至于其他是什么形式,她已经不再跟少女时代那么热衷了。
礼物什么的,要不要无所谓,只要那人的心意送到就可以了。
.
这个下午一睡下去就没有了时间观念,书韵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在梦里实现了下午没能实现的“踏雪寻梅”。
梦境中,白雪皑皑,大地一片苍茫,远处枝头上的红梅花迎风绽放,在一片白色中红艳得跟火球似的。她还有黎池,分别从不同的地方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一同寻向那火焰山似的红梅群,直到两人的手指一同探上同一根枝头的时候,各自抬眼的瞬间才互相发现彼此。
彼此都穿了件鲜红色的羽绒服,帽子里面已经积上了雪花。
黎池看到书韵额前的刘海被风吹乱了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为她整理了起来。
书韵看到黎池连眉眼、甚至鼻头上都沾着雪花,细心地用手指轻柔地替他一一抹去令人寒嗦的雪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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