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诺斯和迈亚也在医院陪着玛丽莎一起观看决赛,在等待了好一会儿后,三人终于等到了他们的莱亚出场。
漆黑的舞台中,一道灯光从头顶打下来,装扮的圣洁如天使的阿格莱亚站在话筒前,在正式演唱前,她对着话筒说道:“这首歌,是玛丽莎最爱的歌,也是我献给玛丽莎的礼物,玛丽莎,谢谢你,谢谢你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谢谢你照顾我,关心我,爱我。你就是我生命中的‘Angel’。”
在电视机前观看的玛丽莎,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终于知道,阿格莱亚曾说的要给自己的惊喜是什么了。
银幕上,阿格莱亚微合双目,开口唱起这首《Angel》,每一句歌词,都似乎能触及到听者的内心一样,等到她唱到副歌部分的时候,玛丽莎已经泣不成声了。
在拍摄现场,气氛也是同样的,台下很多观众都哭了,三位评委中唯一的女性阿曼达,眼泪也早就挂满香腮。
慢慢的,台下有几个人轻声跟着唱起这首歌,然后合唱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大半个会场的人,都跟着台上的女孩齐声唱起:
In the arms of an angel 在天使的怀抱之中
Fly away from here 展翅飞离这尘俗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远离这幽暗冰冷的酒店房间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以及着令人惧怕的无穷无尽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被拉出你无声幻梦的残骸中
You a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你在天使的怀抱之中
Mayyou find some comfort here 愿你能在此处寻获抚慰
……
观众在哭,阿格莱亚也在哭,她的眼泪随着歌曲,无声地滑落,一滴一滴,每一滴都映照着明亮的灯光,闪烁着堪比钻石的光华。
她想到了正在观看自己表演的玛丽莎,从她记事起从没有离开过她的玛丽莎,她在心里默默说道:玛丽莎,你听到了吗,你听到这首我为你唱的歌了吗?
一曲终了,观众们如雷的掌声铺天盖地地袭来,好半天才在主持人们的劝说下平静下来,阿曼达说道:“Sweetheart,你知道吗,你真的触到我的泪点了,不止是我,我相信在场很多的人,都被你的歌声触到泪点了。而且,我得说,我跟西蒙认识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眼含泪水的样子,亲爱的,你太了不起了。”
现场观众纷纷被逗笑了,阿曼达身边的西蒙明显有些尴尬,他摊摊手,绕过这个话题,转而夸奖起了阿格莱亚。
医院里,克洛诺斯笑着揽住玛丽莎的肩,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说道:“玛丽莎,这下你开心了吧?有没有感觉到很惊喜,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玛丽莎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太自然的潮红,她笑着,轻轻说道:“开心,很开心,这个礼物简直太棒了,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棒的礼物之一了,我……”话还没说完,玛丽莎突然在克洛诺斯怀里昏了过去。
克洛诺斯大惊,惊呼道:“玛丽莎,玛丽莎你怎么了?玛丽莎你醒醒!医生,快叫医生!迈亚快去叫医生!”
迈亚忍着眼泪,拔腿就往病房外跑,克洛诺斯则赶快起身将玛丽莎抱到了病床上,少顷,一众医生护士带着急救仪器一拥而入,病床四周的帷幕被拉起,隔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迈亚和克洛诺斯被推到帷幕外面。
同样心焦的克洛诺斯将哭得颤抖的迈亚抱进怀里,拍抚着她颤抖着的背脊,轻声安慰道:“迈亚,不哭,别哭,咱们等在这里,玛丽莎会好的,她之前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这一次应该也能挺过来了的。”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克洛诺斯心里却是一片惶急,他很担心玛丽莎,但他不能让迈亚发现自己的害怕,如果自己都慌了,迈亚该怎么办呢?所以他只好稳住,他必须稳住。
英国达人秀的决赛会场里,阿格莱亚摘下了头上的花环,正在化妆台前收拾自己的东西,更衣室现在人有些多,她还不想现在去挤。
跟半决赛略有不同的是,决赛的结果不是在今天公布,而将会在明天晚上公布,所以参赛选手表演完节目后,就可以离开会场回家了。【注4】
在最后确认包里的东西是不是都在的时候,阿格莱亚的视线落到了一件东西上,那是一串木珠上面有一个拇指长短的木质十字架,这是玛丽莎送给她的,据说是玛丽莎的祖母的遗物了。
阿格莱亚素来很宝贝这串十字架,一直都随身带着,她轻轻摩挲着这串十字架,然后拿起来准备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可也许是这串十字架真的年代久远,年久失修了,她刚戴上去,上面吊着的十字架,突然啪一声掉在了化妆台上。
阿格莱亚有些错愕地拿起那个十字架,左右端详起来,正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突然跑进来,急声对阿格莱亚说道:“阿格莱亚,玛丽莎所在的医院来电话了,说玛丽莎她……”
话还没有说完,女孩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拿起自己的包,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冲出了化妆间。她在会场门口拦了一辆计程车去医院,一路上,她都心神大乱地攥住手中的那个十字架祈祷,她祈祷上帝不要这样残忍,祈祷上帝保佑玛丽莎。
计程车司机也认出了阿格莱亚,但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又联系到她说的目的地,便依稀猜到了她这样焦急的原因,他没有出声打扰阿格莱亚,只是体贴地加快了车速。
终于,计程车到达了医院,阿格莱亚付过钱后,连找零都没拿,就冲进了医院,她在医院的走廊上奔跑着,穿着那身白色演出服,周围的人都在看她,但她满脑子都是玛丽莎,她终于冲进了玛丽莎的病房,再开口呼唤玛丽莎之前,入眼的一切,让阿格莱亚的瞳孔猛地收紧。
属于玛丽莎的那张病床,已经空了,克洛诺斯也迈亚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跑出病房,随便拦住一个路过的护士,询问玛丽莎的去向,却得知了一个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停尸房里,阿格莱亚静静地站在玛丽莎的身边,看着她的遗容,整个人处于无以名状的悲痛和不可置信中。
玛丽莎对于阿格莱亚来说,是她的大半个世界,是她的心之归处,是她的灵魂港湾。只要有玛丽莎在的一天,阿格莱亚就可以告诉自己,她不是孤儿,她是有人爱的,她是有人要的。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女人已经离开了,阿格莱亚又成了孤儿,她将无家可归,她的灵魂也将永无宁日。
阿格莱亚缓缓地跪在摆放着玛丽莎遗体的床前,伸手,抓住玛丽莎已经彻底失温并且开始僵硬的手,泪流满面。
她也不去擦泪,任由那些透明的液体肆意的奔流,她拂过玛丽莎的发,那些已经夹杂了无数银丝的发,她将自己的脸埋入那些发中。
玛丽莎发上曾有种甜香,那是种混杂了西点香气的味道,那是她记忆里属于家的温馨,而现在,在这大半年的医院生活中,这种甜香,已经悄然被消毒水的味道所取代。
她触碰着玛丽莎的眼帘,玛丽莎有双美丽的棕色大眼睛,闪烁着温情与包容,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阿格莱亚从一个跌跌撞撞的孩童,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可是现在,这双眼睛已经不可能再温柔地凝视她了,它将永远合上,再不睁开。
她再抚过玛丽莎脸庞,这张脸上,曾经无数次对自己展露出温柔的笑意,这张脸的主人,曾经也那么风华正茂,尽态极妍,但她用她的青春,交换了他们几个孩子的幸福。
还有玛丽莎的手,那是一双粗糙的手,早被繁重的家务和辛苦的劳动磨去了娇美的手,这双手,从没有机会佩戴上一枚指环,也从没有机会被一个绅士体贴地收入掌中,玛丽莎就是用这双手,为Love House里的孩子们,撑起了一片天空。
她的玛丽莎,她温柔而坚韧的玛丽莎,她辛苦了这么多年的玛丽莎,她坚强而温柔的玛丽莎,她最敬爱的玛丽莎……
女孩带着哭腔开口,对着陷入了永恒沉睡中的玛丽莎说:“玛丽莎,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过要等我回来的,可是现在,我完成比赛了,为什么你却不在了,你骗我……”
阿格莱亚的整个胸腔,都在火辣辣地发痛,每一次呼吸,都似乎成了一种酷刑,这是她的地狱,她多么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当她醒来以后,她还可以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始终对自己微笑的玛丽莎。
可是她也知道,这些也只能是她最虚渺的奢望了,她的玛丽莎,再也回不来了,她慢慢滑坐到地上,无声痛哭。
这里好冷,仿佛是阴和阳最后的分界,她处在这个全是亡者的屋子里,艰难而自虐地呼吸着,她想多陪陪玛丽莎,最后再陪陪她。
她以前总是以为时间还有很多,她想过无数次等自己长大了挣钱了,一定要给玛丽莎买漂亮的衣服鞋子和精美的首饰,她设想了那么多关于未来的事,却偏偏忘记计算时间。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没来得及完成的事,终于成为了永恒的遗憾,它将会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无声无息地从心底的深渊里蔓延出来,啃噬着阿格莱亚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