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琴凳,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到沙发边落座,随手拿起一本书,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阅读。
背对着他的阿格莱亚,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上似乎还残余着汤姆的体温,她抿抿唇,用左手握了握自己的右手,想象着自己是握着汤姆的手。片刻后,她松开手,重新收敛心神,修改弹奏了起来。
整个修改过程并不算漫长,阿格莱亚在来之前就已经将副歌以前的部分都修改好了,只要再弄好副歌部分,剩下的就是同样的音阶反复出现罢了,并不困难,所以在一个多小时后,阿格莱亚就已经完成了全部的修改内容。
她从头开始弹奏起这首歌,并合着曲子唱了起来,想要检验一下自己的修改结果。修改过后的曲子,保留了原曲的轻灵,又添加了一些元素,使得曲子更加适合阿格莱亚的声线。
她轻轻唱起这首歌,而她身后的汤姆,就在这样温柔感性的歌声里,意识开始慢慢朦胧,渐渐生出了些睡意。
他手里的书本越来越重,抬举着的手臂开始握不住,慢慢垂落在了身侧,眼皮也开始越来越沉,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等到阿格莱亚觉得效果满意了,停下演唱,转过头来想要询问汤姆的意见的时候,就看见她默默恋慕着的这个男子,已经坐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阿格莱亚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缓缓抽出他虚握着的书,将书签放在那一页,合上书本放在茶几上,然后慢慢扶着汤姆,让他躺倒在沙发上,再为他拿掉拖鞋,将双脚也放上沙发。
她手脚很轻,所以这一系列动作完成,汤姆也只是动了动,并没有醒过来,她环视了一圈,在另一个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发现了一张叠好的薄毯。
阿格莱亚走过去,拿起毯子展开,轻轻搭在了汤姆身上。做完了这一切,阿格莱亚在汤姆的身前蹲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
平时总是笑咧咧的汤姆,在睡着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威严,他的眉毛有些杂乱,那些胡乱生长着的眉毛,就跟汤姆的性格一样活泼热情【注2】。
他的唇有些薄,一副高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像羽扇一样,他的下巴有一点胡渣,也许是最近有些惫懒没有刮胡子吧,那头金棕色的头发覆盖在汤姆的头顶【注3】,在傍晚略显昏黄的光线下,显得蓬松又毛茸茸的,让人很想摸一摸。
阿格莱亚的手指,隔空临摹着汤姆的五官,饱含情感的,温柔缱绻的,在这个时候,只要汤姆能睁眼看一下,他都会知晓女孩那隐秘的感情,但他没有醒,他在沉睡,所以他不知道在这个傍晚的时分,在这间公寓里,阿格莱亚曾用着怎样的眼神凝视过自己。
她又看了好久,直到腿开始发麻,才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想起汤姆提到自己要乘凌晨两点的飞机离开,她拿起汤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设定了一个晚上十一点的闹钟,为汤姆预留出了收拾东西和赶往机场的时间。
放下手机,她又想到汤姆还没有吃饭,于是阿格莱亚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冰箱里可怜兮兮地放着两个番茄,一小株生菜,一小块奶酪,一点火腿和几片白面包。
阿格莱亚干脆将所有材料都拿出来,弄了份简单的三明治。弄好一切后,她看看手表,发现已经是快六点了,想到家里的克洛诺斯和迈亚还在等自己回家吃饭,阿格莱亚洗了手,找出纸笔写了张便条,压在汤姆的手机下面后,就带上门离开了。
而此刻,在医院里,玛丽莎又一次疼得浑身抽搐,医生和护士聚在她的身边,有人负责按住她的手脚,有人拿着注射器为她注射吗/啡【注4】。注射完吗/啡约半小时后,玛丽莎渐渐不再抽搐了,身边的医生护士都跟着松了口气。
玛丽莎入院有大半年了,一直是一个很配合治疗的病人,再加上她本来性格就是很温和慈爱的,所以医生护士们都很喜欢她。再加上他们都知道,玛丽莎的日子不多了,所以每一次玛丽莎疼痛发作的时候,这些跟她相处时间不短的医生护士,都会跟着紧张。
其中一个护士正为玛丽莎擦着她那满额的冷汗,又熬过了一次疼痛的玛丽莎对护士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我今晚又疼了的消息,请你们不要通知阿格莱亚和克洛诺斯。”
这位护士不解道:“为什么呢?玛丽莎?”玛丽莎笑了笑,说:“阿格莱亚快要决赛了,我不想他们分心,我这病,我自己也清楚,剩下的,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我也没什么所求的了,只盼着不要拖累孩子们。”
年纪尚轻的这位护士,尚未被医院里的生老病死磨砺到身经百战,玛丽莎的这句话,轻易就让她红了眼眶。
玛丽莎看她似乎要哭出来,微笑着安慰道:“好啦,可爱的护士姑娘,可别伤心,这是每个人必经的旅程,我只是要比有些人先踏上这条路罢了。对了,孩子,能帮我拿一点纸、一支笔和几个信封过来吗?我想要写几封信。”
护士点点头,还快为玛丽莎拿来了纸笔,又守着玛丽莎吃过药后,才离开了病房。病房里,玛丽莎坐起来,披上了一件针织衫,拿起纸笔,用有些虚弱无力的手,写起字来。
最近玛丽莎疼痛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了,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不知道哪一天,也许她就会一睡不醒了。
玛丽莎想要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给几个孩子各写一封信,将那些她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那些她想叮嘱孩子们的话,都写进信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了,她必须要抓紧了。
汤姆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卷发打着呵欠。屋里已是一片黑暗了,他摸索着拿起手机,关掉了闹钟。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阿格莱亚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他有些懊恼地皱着眉,责怪自己怎么当着阿格莱亚的面就睡着了,有些失礼了,看着身上搭着的薄毯,汤姆知道是阿格莱亚在自己睡着时为自己盖上的。他探身扭开沙发侧面的开关,客厅的灯光便亮起。
再看茶几上,发现有一张便条,他拿起便条,只见便条上,阿格莱亚用那承袭自玛丽莎的秀丽花体字写道:
“汤姆,当你看到这张便条的时候,一定已经醒过来了吧?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的琴声和歌声居然有催眠的作用呢。”
汤姆看到这里,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那标志性的“Ehehehehe……”【注5】的笑声,就回荡在了客厅里。
他接着看下去,纸条上,阿格莱亚继续写道:“我用你冰箱里最后那点‘存货’,做了些三明治放在厨房里,要是饿了的话,就去吃一点吧,吃完饭,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可别错过了你的那班飞机。拍戏要加油哦,我在伦敦,等你回来。”
纸条上,还画上了一个可爱的笑脸,汤姆笑着拂过纸上那些秀丽的字迹,然后将这张字条仔细地折好,放进衬衫胸前的口袋里,起身走进厨房,拿起那个三明治,愉悦地吃了起来。
☆、第十八章 决赛与噩耗
终于到了决赛这天,下午早早地吃过饭后,阿格莱亚就到了会场做最后的准备了,她昨天已经和现场的乐队合作排练过她自己改编过的《Angel》,整体效果很不错,这令得她也多了几分自信。
关于决赛的结果,要说她绝对不期待,那肯定是骗人的,阿格莱亚跟剩下的任何一个参赛者一样,都想赢得这场比赛,要知道,决赛胜出的人,将获得十万英镑的奖金,还有机会在接下来将在利物浦帝国剧院举行的英国皇室综艺节目上,为英女皇伊丽莎白二世和皇室成员表演。
但是阿格莱亚并没有被这种殷切的期待冲昏头脑,她知道决赛的竞争是很激烈的,别的不说,那位人不可貌相的苏珊大妈,就是她的一大对手。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动物,太过放松,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情,有时候我们需要让我们的神经紧张一些,这样才能让我们保持一定的警惕性。
事实上,进化生物学家认为,人类的祖先正是因为拥有对危险的过度警惕,才使得他们能在肉食动物的狩猎下存活下来,所以抑郁、紧张、焦虑的情绪,并不全是糟糕的事情,端看你如何应对而已,能在可控的范围里,与紧张共存,对人类反而是大有裨益的。【注1】
阿格莱亚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她有些紧张,但是头脑却又异常的清醒,这种微妙的状态,让阿格莱亚在嘈杂的化妆间,安然而坐,半点不为周遭的事情所动。
制作单位配合她的歌曲,为她准备了一袭白色的礼服,礼服的肩带上有些羽毛的装饰,下摆也缀有很多白色的花朵,看上去唯美极了。【注2】
化妆师将她的长发从正中分开,弄成一次性的波浪大卷发,慵懒地披散下来,再为她戴上一个仿真的花编成的粉白相间的花环【注3】,配上女孩脸上的淡妆和肩颈处扑上的零星的闪粉,还真有几分天使的感觉了。
很快,到了英国达人秀直播的时间,医院里,玛丽莎正催着护士打开病房里的电视,住在病房里的几个病人都搬着板凳凑过来,在电视机前看着英国达人秀的决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