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第一个联系人是“爸爸”,路曼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一会,手指继续上滑,以她现在的境况跟心情,恐怕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路宅的那位杜阿姨,这样的雨天让她不经意间想起的不愉快的往事太多了。
接下来是乔任。路曼动作顿了一下,那些让她头痛不已的照片重又刺入她脑海里,她现在隐隐想起一些什么,潜意识里对联系乔任竟有些抵触起来。
逐渐划到秦礼渊的名字,手指的动作蓦地停下来,他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把自己当作家人的人,所以一定不会不要她的。
路曼拨通了他的号码,手机里只“嘟嘟”响过两声,对方已经接起电话,秦礼渊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曼曼。”
路曼紧紧咬着下唇,不想让他听出自己在哭,秦礼渊等不到她的回应,继续喊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切,却依旧温柔。
“哥……”
“你怎么了,你在哭吗?你现在在哪里?”
路曼深深呼出一口气,才对着手机说:“哥,你收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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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曼告诉他自己在102路的终点站,秦礼渊也刚来A市不久,对于她口中的地点一无所知。他带上雨伞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秦礼渊赶到的时候,路曼的手机已经因为电量不足关了机,他找了很久才看到瑟缩着身体蹲在角落的她。
这个场景跟多年前的影像一点点重合起来。那时候她才刚刚住到秦家,对于陌生的环境本能地抵触,每当她受了委屈就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蜷缩着身体坐在地面上,倚着床尾,头更是深深埋进膝盖里,任谁敲门敲窗都不肯理人。
秦礼渊撑着伞快步走过去,收起雨伞,在她面前蹲下身,用带来的厚外套将她整个人严实合缝地包裹起来,路曼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来看他,她脸上的泪痕已干涸,眼睛里却依旧闪烁着晶莹的破碎,像是随时都会坠落的星辰。
“哥……”路曼颤着声音喊他。
“我在,”秦礼渊将她的衣服拢得更紧,双手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低头凝着她的双眼,微微笑着说:“哥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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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坐上出租车,秦礼渊拿过路上买来的热奶茶递给她,路曼双手紧紧捧着杯身,低头喝了一大口,温热香甜的感觉在唇齿之间蔓延开,她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
路曼朝身边的人笑笑,“其实我更喜欢香草味道的奶茶。”
秦礼渊侧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像是化不开,嗓音蕴含宠溺:“哥记住了,下次给你买。”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看她情绪稳定下来,秦礼渊才试探地问道:“跟他吵架了?”
路曼闻言一怔,缓缓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只是迷路了又打不到车而已,我——”
“曼曼,”秦礼渊打断她,轻轻地说:“哥可从来没教过你撒谎。”
路曼望着他的目光躲闪,不由垂下头,吸了一口奶茶,企图缓和心底的慌张。
“你连哥都不信任了?”秦礼渊循循善诱。
“我没有……”路曼连忙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在心里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秦礼渊听,讲到最后她忍不住问:“哥,你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礼渊看着她,表情跟语气皆是郑重:“哥看着你长大,当然知道曼曼是怎样的人,可是这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有些事情你不去解释,误会只会更深,更何况他是你在意的人,对在意的人解释不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吗?”
“可是,我说了他就会相信吗?如果他肯相信我,那样的照片根本就不会出现。”路曼继续说:“我现在根本没有那个勇气回家面对他,我对我跟他之间的信任一点信心都没有。”
出租车这时转了个弯,秦礼渊却对着司机报了别墅的地址,路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双眸再次盈满了泪光。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秦礼渊抬起手臂,动作顿了一下,大掌落在她身后的座椅靠背上,眼睛望向窗外,嗓音温纯,将心底的失意掩盖:“回家,我陪你一起去说。”
两个人一路都没再说话,车子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来,秦礼渊付了钱从左侧下车,绕过车尾走到路曼这边,替她打开车门,将伞撑在车身上方。
路曼手中的衣服被她攥得死紧,她暗自咬了咬牙,努力将涌上的泪意压回,迈出车子,秦礼渊为她戴上帽子,转过身来望向她的视线所及处。
别墅二楼的灯亮成一片,其中一扇窗后隐约可见那人的身影安安静静地印在窗帘上,手臂偶尔抬起,似是在喝茶。
如果不是今天经历了这些,路曼会觉得他的影子令人安心,可现在,她的心里只剩下苍凉。他坐在那里无风无雨,可曾想过她在外面被寒风吹彻时是怎样的感受?
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也从没在意过。这些天来他的温柔,她差一点就要信以为真。
“走吧,他就算不相信也没关系。”路曼轻轻地说。
秦礼渊侧头看她,她的侧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撑着伞的手不自觉施力,他应了一声,率先迈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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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曼开了门,将一楼的灯打开,两个人在门口换好鞋,路曼将手里的东西搁上客厅沙发,跟秦礼渊一起去二楼。
书房的门一如往常地紧闭着,就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她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得以窥见他内心的一角。
两个人一上楼,言景旸便听到了声响,手中的钢笔便没再落下过。
很久之后才响起敲门声,言景旸依旧没有抬头,只淡声道:“进来。”
路曼推开门,秦礼渊紧随其后,走进了书房。
言景旸余光中瞥到两个人的身影,这才抬起头,原本淡和的面容一瞬间冷了下来。
这还是秦礼渊第一次见到言景旸,书房里暖地像是春天,坐在那里的人上身只穿了一件浅色衬衣,两侧的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相同的高度。他此刻下颚绷紧,薄唇抿起,浓眉深深蹙着,气质冷然。
在来到这里之前,秦礼渊也曾幻想过言景旸的样子,却未想他看起来比他想象中更要难以亲近。秦礼渊这才明白路曼刚刚的忐忑是因为什么。
言景旸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秦礼渊,他虽没见过秦礼渊本人,却在路曼爷爷奶奶家看过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现在的秦礼渊比起照片里的人成熟了几分,黑色风衣衬得他整个人身材更加颀长,外貌俊朗,气质儒雅。
言景旸不得不承认秦家的遗传基因优秀得很。
不过他很快便从秦礼渊身上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路曼,一贯疏淡的声音里辨不出情绪:“想好怎么解释清楚了?”
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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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进书房,为的便是解释,言景旸的话却像在路曼的心脏里塞了一颗仙人球,刺得她整颗心都痛了。
他这么久一直安逸地坐在这里,丝毫不担心在这样寒冷的雨夜她一个人会跑去哪里,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就算了,现在她回到家还要像犯人一样地被他审问,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侵凌性,除了这个便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个人感情掺杂其中。
秦礼渊侧头瞥到她眼底隐约浮动的光亮,她的鼻尖依旧泛着红色,因为严寒也为坐在那里的人。
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望向言景旸,等到他的视线与自己的交汇,嘴角才缓缓溢出一个笑容,开口道:“你作为她的丈夫,本该相信她包容她的一切,你想听她解释什么?”
言景旸轻笑了一声,脸庞愈加沉冷,嗓音里皆是漠然:“做错了事,就该承认、解释。”
“什么叫做错事?你派人监视她、拍出那样的照片,就是做对了?”秦礼渊不急不缓地质问。
言景旸锐利的眼神扫过一旁垂头不语的路曼,又将视线转移到秦礼渊身上,语气彻底冷了下来:“这跟你没关系。”
“我是她的家人。”秦礼渊说着竟迈开长腿上前,等路曼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书桌旁站定,她从来没听过秦礼渊的语气变成这样,可能外人听不出他与平时的语调有什么区别,但她知道,秦礼渊生气了。
“哥。”路曼喊了他一声,连忙走到他身边,而言景旸不知何时也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她站在他们身边,需要微微仰起头才可以辨清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脸庞上是怎样的情绪。
秦礼渊余光中瞥到她的不安,侧头望进她的眼睛里,甚至勾起嘴角笑了笑,似在告诉她不要担心,不需要担心。
路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向言景旸。而他此刻也正在看她,沉冷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探究意味,良久他开了口,一字一顿:“我需要解释。”
“你知不知道外面雨下得有多大,天气有多冷?”秦礼渊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她一个人在外面,没有带伞,身上穿的也不多。你就算再误会她、想要她解释,也不该对她不管不问。她回到家甚至连热水都来不及喝,就跑上来跟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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