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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食 完结+番外 (明开夜合)


苏嘉言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回他短信,一时有些愧疚,“抱歉,刚刚忙起来忘了回信息。”

“不妨,我也只是试试。”

“试试?”

杜岩歌笑了笑,“仓促之下,苏老师总不至于完全编一个虚假的号码给我,我就从尾数开始试,看来今天的号码是正确的?”

苏嘉言一时又愧又窘迫,正想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杜岩歌出声问:“既然让我等到了,苏老师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吃顿宵夜?”

苏嘉言一贯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当下确实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了点头。

春天晚上气温尚低,苏嘉言穿一件浅杏色的双排扣风衣,走在夜风里宛如亭亭的玉兰花。一路杜岩歌讲一些实验室里的趣事,她听得忍俊不禁,疲意倒是去了大半。

因杜岩歌让她推荐地方,她就选了一处离杜岩歌停车位很近的广式餐厅。杜岩歌点了一碗云吞面,一碟红豆马蹄糕,她点了一壶普洱茶。

“以前只道梅兰芳先生是京剧大师,前几天看书,才知他与昆剧也渊源颇深。”

说到本职,苏嘉言就健谈了一些,“梅先生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是昆剧《长生殿》里的一折《天河配》。”

“那苏老师第一次登台,唱的是什么?”

“《游园》。”回忆起往事,苏嘉言不禁微微一笑,“师傅的规矩是十四岁才能正式登台,那次并不太成功,唱《步步娇》时错了一个音,下台以后师傅骂了我一个时辰。”

茶烟袅袅,灯光下她表情沉静而眸光流转。杜岩歌不疾不徐地吃着云吞面,只觉时间都静了下来。

他活到三十二岁,谈过两次恋爱,却是第一次有如此怦然心动以至于手足无措的心情。以前也时常看苏嘉言的戏,但总以为台上的她如何倾国倾城终究只是表演。在报告厅那次遇到苏嘉言本人,才发现戏台下的她气质更加蕴藉温婉,一颦一笑都让人难以错目。

此后一切行事都和初入大学的毛头小子无异,他有诸多方法知道苏嘉言正确的电话号码,却选了最愚笨的一种;网购了一大堆与昆剧有关的书,抽空翻开就看,也不拘泥于章节。实验室有其他教授开他玩笑,“杜教授是打算再去读一个文学博士?”

此刻苏嘉言就坐在他面前,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幽微的香味,隔着茶烟传过来,像是无迹可寻的梦境一般。

第6章 进退维谷



吃完之时夜已沉沉,杜岩歌一直看着苏嘉言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里,才一边哼着歌一边回到停车的地方。

苏嘉言刚刚走到楼下,就听见一阵清脆的歌声,晚风里如小溪清流一般——楼下便利店旁的自动贩售机前,一个穿着格子短裙的女生正在往里投币。

“君君,你怎么还没睡。”

女生今年读高二,住在苏嘉言楼下,叫做聂君君。聂君君转过头来甜甜一笑,“嘉言姐,请你喝苹果汁!”说着抬手又摁了两个按钮。她从出货口取出两只冰冻的易拉罐,递给苏嘉言一只,将退币口里的零钱抓出来,随意往手里的粉色钱包里一塞。

苏嘉言没有立即打开,见聂君君眼角眉梢皆是喜色,便问:“发生什么好事了?”

聂君君将苹果汁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罐,转过头来笑着露出两颗虎牙,“我要和他一起去省里参加作文大赛。”语尾上扬,仿佛能看见附在后面的一颗粉色桃心。

聂君君口中的“他”指的是邻班的班长,自三年前苏嘉言解救过月经初潮的聂君君之后,两个人就成了忘年之交。这个父母离异后跟着父亲单独生活的孩子对她毫无戒心,不加保留地与她分享各种少女心事,俨然将她当做半个亲人。

苏嘉言手指扣住易拉罐的拉环,微一用力将其拉开,笑问:“所以高兴得大半夜都不睡?”

“反正明天不上课啊。”

“你爸又留在工地了?”

聂君君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上前来挽住苏嘉言的手臂,扬起的脸上鼻尖处有一颗明显的青春痘,“嘉言姐,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睡?”

苏嘉言洗完澡出来时,聂君君正趴在床上看她的书,听见脚步声也不立即回头,只问:“前几天看到有个很帅的哥哥在楼下看你家窗户,嘉言姐你谈恋爱了吗?”

苏嘉言一怔,半晌之后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将干净的浴巾盖到聂君君头上,“头发擦干净。”

聂君君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嘉言姐你都不告诉我。”

“最近。”

“我看他开奔驰车哦,人也很帅哦,嘉言姐你眼光真好。”语气里带着全然天真的羡慕。

苏嘉言一时默然。这一点她极其羡慕聂君君,在她这样的年纪,还可以用“帅”“打篮球超赞”“数学很好”这样的的字眼将人单纯分类,天真得理所当然又无可辩驳。十六岁本就是如此混沌却又干脆的年纪,爱恨都天经地义。

苏嘉言不想多聊傅宁砚的事,说了几句话将话题引到聂君君喜欢的男生之上。半个时辰后,前一刻还在说话的聂君君下一刻就突然安静下来,传来稳定平缓的呼吸声。

苏嘉言替她掖好被子,翻了个身,睁眼看着从窗帘缝隙里露出的小片夜空,深蓝里衍着深灰,像是画家信手抹上去的脏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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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苏嘉言跑了两圈步又练了练嗓,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回家,聂君君还在沉睡。她一个人看着早间新闻默默吃着,吃到一半电话响起来。本以为是傅宁砚,却发现是在国外交流的师兄打来的。

黎昕是苏嘉言最亲的师兄,两人几乎同时入戏班,一个唱小生一个唱旦角,平日里其他同门打趣,都称二人张生莺莺。十几年戏里戏外相处,黎昕就是除了师傅和懿行之外,她最重视的亲人。

“嘉言,猜我在哪里。”

他用的是崇城的号码,自然此刻已不在德国,苏嘉言惊喜道:“你回崇城了?”

两人仓促聊了几句,黎昕去给陈梓良打电话,而苏嘉言则是去订中午吃饭的酒店。订好以后才想起傅宁砚说今天要接她过去,她踌躇片刻,翻出傅宁砚的号码。

那边过了许久才接,声音含混不已:“喂。”

“三少,今天中午我要给师兄接风,能不能明天再……”

傅宁砚静了片刻,声音清醒了些,“你打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抱歉。”

“如果我让你立即过来呢?”

苏嘉言沉默,握着手机有几分进退维谷的意味。

“嘉言姐,这么早就和男朋友打电话呀。”正僵持着,君君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与此同时,电话那端挂断了。

苏嘉言怔了片刻,将手机收起来,对聂君君露出一个笑:“来吃早餐。”

中午时,戏班的人将偌大的包厢坐得满满当当。陈梓良来得稍迟,见人几乎都到了,顿时喜上眉梢。和大家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到了正中桌子的上席上。他又环视一周,问苏嘉言:“嘉言,小傅没来啊?”

黎昕也笑问:“是啊,怎么没看到傅先生,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个真正的张生呢。”

苏嘉言尴尬不已,只好撒谎道:“他公司有事,抽不出时间。”

陈梓良叹道:“那着实可惜,剧院还能开下去全亏了小傅,我都还没正经请他吃过饭。”

席间傅宁砚的名字每每被提及,苏嘉言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被问到细节处就像人赃并获的小偷,盘问审讯时破绽百出,补了这处又忘了那处,遇到不了解的只好以两人相识未深搪塞过去,整个过程用胆战心惊来形容倒是恰如其分。

过半时,苏嘉言突然接到了助理钟凯的电话,黎昕见她神色有异,忙问:“怎么了?谁打来的?”

“没事,我出去接一下。”苏嘉言放下碗筷,飞快地走去洗手间。

那端钟凯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急促,“苏小姐,我问你个事。”

苏嘉言本以为是傅宁砚要找他,听是不是,便放松下来,问:“什么事?”

“三少一直在发火,摔了几回碗了,说是买来的鸡汤都不爽口,非让厨子照着你的方法做,苏小姐你说说看吧,我让酒店里的人现弄……”末了又嘟囔道,“他从早上起来一直在输液,现在还半点东西都没吃。”

苏嘉言一怔,“为什么输液?”

钟凯反而惊讶:“三少昨晚就住院了啊,他没和你说?”

回到席上,苏嘉言有几分神情恍惚。黎昕坐在她身旁,自是看得真切,“嘉言,怎么了?”

苏嘉言摇了摇头,“没事,傅宁砚住院了。”

“住院了还叫没事?你快过去看看吧,反正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或是黎昕怂恿,或是鬼使神差,傅宁砚住不住院,本是和她没有半分干系的,然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进了酒店厨房,开始准备煲汤。

四十分钟后,苏嘉言拎着保温桶到了医院楼下。踌躇良久,还是上去了。她在病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心想或许傅宁砚睡着了,便径自将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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