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当朴素的一对戒指,女戒的花样孟远看了好久,才看懂戒面是一个艺术体的远字。两只戒指的指环内,都有小小的字眼,上面写着:with you,与你在一起。
孟远将戒指放在了兜里,医院里就来了人跟她说手术方案的事情。这种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几的手术其实是没有人会做的。
孟远听得浑浑噩噩,手伸进口袋里,手心死死抓着那两枚戒指。
“别说了。”最后孟远打断:“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她浑身开始慢慢发抖:“我要进去看他。”孟远转过头来,目光沉沉。
医生还是像上次一样妥协了,孟远带着两枚戒指进了监护室。
不知是不是错觉,蒋勘正的脸色竟然已经开始慢慢灰败。孟远一下子捂住了嘴,死命地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
她深呼吸好几次,慢慢地才敢抬脚走近他的身边。
孟远俯身而下,对着他的薄唇就吻下去。
“童话故事里,真爱之吻能够化解所有诅咒,白雪公主因为白马王子的一个吻而醒了过来。”
孟远直起身慢慢说道:“可是,阿正,你怎么醒不过来呢。”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戒指,铂金的光泽柔和地打在她的手指上,孟远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将男戒掏了出来,她终于拉起了蒋勘正的手,将戒指套了上去。
“呐,这一次还是我主动,我先给你带,等你醒过来,你再帮我戴上去,好不好?”
孟远笑了笑:“我以后还是会爱你,扶持你,与你永不分离。”
她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他手心,又侧过脸轻轻吻了吻。她就那么待了几分钟。
蒋勘正的手指突然动了动,孟远感受到了,但是总以为就像梦里面那样,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蒋勘正睁开了双眼,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孟远在他床边的身影。他的手被她抱着,取暖一样的抱着。
“远远。”他的声音低哑,就像是有多人说的破锣嗓子一样。
这声音就像是从很远很远一样传过来一样,蒋勘正又叫了她一声“远远”。孟远慢慢地抬起了头,就看见蒋勘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孟远“簌”的一下子站起来:“蒋勘正,我这辈子最讨厌的是你,”可是说着说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哭得连肩膀都在抖,一抽一抽十分可怜。
“远远,”蒋勘正费力地去够她,他想擦去她脸上的泪,告诉她不要哭。
孟远看他急忙伸出的手,心中绞痛万分,如同一刀一刀往上割。她又看到了自己为他戴上的戒指,终于握住了蒋勘正的手。
“你现在舍得醒过来了?不想睡了?”
蒋勘正只是摇头,好半天才说:“我梦见你在哭,一直在哭。”
不忍心她遭受煎熬,说过不愿再让她哭,便拼尽了全力也要醒过来。
“戒指来了?”
孟远点点头。
“给我吧。”
孟远从口袋中掏出了女戒,蒋勘正便一点一点替她带了上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远远,你愿意嫁给我么?”
孟远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又拿另只手抹眼泪,哭得两眼通红。
“远远,好不好?”
他们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蒋勘正高高在上,连给她戴婚戒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甚至表情嫌恶,离婚的时候,签字是又快又坚决。到如今这一天,他醒过来头等大事便是问她嫁给他与否。这里面,当真走过多少路?
孟远终于点头:“戒指都戴上来了,就没有再摘掉的道理了。”
说了这一番话,蒋勘正明显也已经累了,孟远便出门叫了医生。三方专家也都一一到场了,脱离昏迷状态的蒋勘正令所有人都大舒一口气。
医生也开始下医嘱:“不要透支自己的身体,以后必须以调养为主,再不顾自己的身体,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一个小时之后,医院后安排了一系列的检查,所有生命体征都在恢复成正常水平。各项指标检查,少数几项不是很理想,但是总算不像之前那么吓人了。
所有人包括在国内的蒋父、沈溥等都总算放下了心来。
蒋勘正开始慢慢进流食,但是只能是水或者是十分清淡的汤。孟远坐在他旁边,给他将水背着。
“我又吓着你,是我不好。”
“以后不准吓我了,再也不准了。”
“好。”他微笑答应:“我们还没好好相处,学习一般夫妻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不敢就这么轻易放弃。”
蒋勘正的声音带着磁性,又像是带着魔法,他轻轻开口:“老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孟远,孟远的心狠狠地被掐了一把,她垂了垂头:“嗯,老公。”
十年了,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整整十年了,这份爱终于修成了正果。
“这辈子,我不会放手了。”蒋勘正紧紧握住了孟远的手:“谢谢你给我机会照顾你,爱护你。”
他即便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身体虚弱,喘着气跟她说这些话,可是却无比认真而深沉。
“我知道结婚不是终点,我还是会赶上来,与你一起往前走。远远,你要相信,我会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傻瓜,为了她都成了这幅模样,她怎么可能不相信他呢?
60
一个星期之后,蒋勘正出院了。那一日纽约街头的春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周恪初扶着蒋勘正,孟远和其他人走在身后。
周恪初看见蒋勘正左手上的戒指,心里不禁感叹:“你们终于在一起了啊。”
蒋勘正看他似有千言万语,便笑了笑:“你和霍医生怎么样了?”
周恪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要提她了,即便一一是她的孩子,她看上去也不会认。小孩子现在很伤心,昨天还打电话给我说他不要妈妈了。”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么狠心,真的装得一点都不认识我们一样。”周恪初把蒋勘正扶进后座,又道:“还是你幸运。”
蒋勘正点了点头,目光里是孟远和蒋母在身后:“是,是我幸运。”
他们回了新买的公寓,蒋勘正出院前,孟远便请家政公司将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她自己又重新添置了一些小东西,屋子里布置十分温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新婚夫妇的小家一样。
医生在蒋勘正出院前反复叮嘱千万不能再劳累过度,否则再出现一次昏迷真的是回天无力。孟远一一谨记在心,并从网上看了许多滋补养生的食谱,打算好好照顾他。
蒋勘正留了蒋母也住下来,他其实看到孟远晚上的时候在抄食谱,也想到了她要干什么。所以他索性对着蒋母说:“妈妈,你再住几天好么?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
孟远气管不好,油烟味太重她也受不了,蒋勘正的小心思也被蒋母看了出来,她立刻就点头笑道:“好啊,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时常在你们旁边唠叨。”
“怎么会,妈妈。我们要你帮忙还差不多。”蒋勘正轻轻笑起来:“嗯,我也尝尝当啃老族的滋味。”
周恪初听到这话,也打趣道:“蒋少现在不止啃老,还是小白脸。”
“嗯,我的脸是挺白的。”蒋勘正回头看着孟远笑道:“嗯,我以后去不了公司,是要靠我老婆养家了。”
孟远故作认真地回道:“嗯,百代的佣金还没有用完,可以养你一阵子。”
到了中午的时候,孟远和蒋母出去采购食材,周恪初是下午的飞机将他老师送回英国,然后直接回布桑。等到孟远从超市回去的时候,李深和孟军也到了他们家里。
李深不会做饭,便跟孟军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看电视。孟远则进去帮蒋母打下手,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开得声音很大,他们炒菜的地方跟洗菜的水槽隔得远,所以蒋母便同意孟远在一旁洗菜了。
客厅里李深倒也丝毫不把周恪初当外人,直接对着蒋勘正说道:“你们都是成年人,远远的决定我跟她爸爸不会干涉,但是既然你们决定复婚,就不要再说分开的话。”
“是,我知道。”
“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看出来你很懊悔,所以希望你们好好过接下去的生活。”
他们已经蹉跎太多时日,从来没有像一般人一样平淡如常的生活在一起,太多大起大伏,哭过无数次,受伤过无数次,这才得到如今的局面,已经心存感激。
李深话已至此,便点了点头,不再说了。
蒋勘正又点了点头,目光深沉:“我知道,我跟远远以后生活在一起,没有可能一直十分甜蜜,总会拌嘴吵架,但我保证我会用心不让她受委屈,总归会幸福。”
孟军听了他这番话,第一次发表了意见,他站起来,拍了拍蒋勘正的肩:“阿正,我再一次将女儿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好好待她。希望你们能一起携手过完下半辈子。”
孟远把蒋母做的菜一一端出来,跟蒋勘正的眼神四目接触,两人都轻轻笑了。
纽约春日的阳光从公寓落地的窗户里徐徐洒进来,他们曾经隔了千山万水,但是在趟过一条条河流翻过一座座山之后,孟远和蒋勘正穿过所有人的目光,能够第一时间找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