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阿正?”孟远感到奇怪,便推开了门。
厨房的灯不知怎么的,熄灭了。孟远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微弱的灯光里,她看到了厨房地面上一片的碎瓷片。
她有点慌,立刻又喊:“阿正?!”
还是没人回答她,她再走近一点,终于看到了蒋勘正跌倒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孟远突然就想起《唐顿庄园》里喜极生悲的场景,心中大恸。她连忙扑了上去,一把抱起了蒋勘正。
“阿正!你回答我!”
可是蒋勘正还是没有回答。
57
地板上仿佛又阵阵寒意从脚底直灌心脏,蒋勘正就那么躺在那里。孟远站了起来,脚下一晃,直直地向后倒去。
心中绞痛,她努力吸了一口气,摸到了厨房的备用照明灯。一时间,满室大亮,就在这光下,孟远看见蒋勘正脑袋后一小滩的血迹。
殷红色的血顺着他的发丝将地板染了一滩红。
他已然昏迷不醒,明明中午的时候还那么轻柔地吻过她。孟远几乎要哭,可是半点眼泪都掉不下来,只觉得自己仿佛掉入无底深渊,再也无人来就她。
“蒋勘正,明明说好要给互相一次的机会的。明明说好要好好在一起的。”
孟远眼眶刹红:“我恨你,我恨你!你又让我难受!我简直恨死你!”
蒋勘正却还是躺在那里,悄无声息,灯光下苍白的脸、鲜红的血真是触目惊心。孟远终于颓然地垂下了头,嘴里又喃喃:“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打了电话给医院,救护车来得太慢,到了孟远小区的时候医护人员就看到孟远一个矮个子的中国女人费劲全力地在抱着大个子的蒋勘正。
她站在夜风里,整张脸上已再无情绪,就像是一棵树,就那么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来往的车辆。
医生们从孟远身边接过蒋勘正,血迹蹭在了孟远的衣服上,她始终没有哭,跟着医院的救护车一直到了急救室门外。
孟远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一一给国内打电话,蒋母接到消息的时候当即崩溃,在电话里都说不出话来,蒋父稳住了她情绪,两位老人立马飞到纽约来。
这样一来,沈溥和周恪初也都接到了消息。
孟远手里一直拿着蒋勘正的外套,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天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每一声振聋发聩,几乎直直戳她的心脏。
拿出手机来,才发现是沈溥的电话,刚一接通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来:“你们怎么回事?!我说孟远你能不能不矫情了?!人都快被你弄死了!说!具体哪家医院,我立马过来!”
没等孟远回答,就又听见沈溥大叫:“宋天真,你找死!”
电话被宋天真抢了过去,她的声音隔着电波传到孟远的耳朵里:“远远,你还好吧?你别担心,我们马上来看你。”
电话那头发生争执,孟远还没有说话,已经被挂断了。
这时候急救室里的蒋勘正被推了出来,孟远立马站了起来,还没等她走上去,蒋勘正就立马被推到了监护室。
孟远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一个女医生看到连忙跟她说:“你先生不明原因昏迷,有待进一步观察,请您不要心急。”
孟远就那么站在玻璃窗外,看到蒋勘正身上再一次像出车祸一样插上了各种管子和仪器 ,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半年前。
一颗心又沉入了谷底。
后来孟远就这么坐在了门外,到了天刚亮的时候,蒋父蒋母和沈溥他们已经都赶来了医院。
监护室里一直很平静,蒋勘正没有醒过来,沈溥被宋天真拽着一直没有能够上前来,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嘴里嘀咕:“天天飞来飞去,能不出事么!”
周恪初也皱着眉头,不时地在打电话联系人。
一行人,只有孟远最为沉默,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呆着坐在走廊里,脸色沉沉。
蒋母坐到了孟远身边,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都是冰凉的。
“远远。”蒋母叹息:“妈妈不怪你,是阿正福气太少。但是他自小就是个坚强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能够醒过来的。之前出了车祸,哪怕不能不说话,不能动弹,也都一一熬了过来。你不要担心,你要相信他。”
孟远渐渐抬起了头,眼眶里干涩一片,只剩下一双红通通的双眼:“阿正,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大概是孟远的语气太凄惶,蒋母一下子眼泪就下来,她拉住孟远的手不住地说:“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你们这两孩子怎么这么苦……”
蒋父看了这幅情景也忍不住心酸。
宋天真从医院门口买了点牛奶和面包,拿过来当早餐分发。她看孟远一直呆呆的,使劲掐了掐她的手:“快,拿着,蒋勘正醒过来,要是知道你又成这幅样子,他不会好过的。”
孟远感觉自己浑身已被掏空,只剩下了一具浑浑噩噩的躯体。从来命运都会跟她开玩笑,前一刻还朝她笑的人,下一刻就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她这被宋天真掐了一下,脑子里“嗡”了一声,蒋母摸了摸她的头发:“老人说头发又细又软的人都是心肠好却要受苦的人。远远,其实你跟阿正一样啊,都是这样的人。”
孟远点了点头:“我……跟他是一样的。”
一样固执无可救药,都那么喜欢一个人,即便头破血流还是要继续。
“他不会骗我的。”孟远声音小得如同蚊呐:“他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他不会骗我的。”
宋天真又将早餐递过来:“远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气。”
孟远看了眼宋天真,终于扯出了一丝笑:“嗯,我吃。”
即便味同嚼蜡,还是要一点一点吃进去。蒋勘正从来都说话算话,说过要一起走下去,便一定会一起走下去。
周恪初联系了他纽约的同学,又通过他同学找到了美国比较权威的脑科专家,一到了医院便进行了专家会诊。
蒋勘正是不明原因深度昏迷,仪器检测出来脑部也没有异常。专家也很费解,可是蒋勘正就是没有醒来。
骑士蒋勘正成了一直沉睡着的睡美人。
给出的原因也只能是长期高强度工作压力以及旅途飞行,导致还没有恢复好的身体机能急速下降,整个人罢工了,这才昏迷的。
谁也不知道蒋勘正会什么时候醒过来,可能今天晚上,也可能一个月后,一年后,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
孟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一下,慢慢说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她双目通红,全省都仿佛在微微发抖,却还是站得笔直问能不能进去。
医生终于点了点头:“可以,十分钟。”
孟远穿上了手术服,戴好了口罩,一个人进去了。蒋勘正仿佛只是睡着,就像是不久前睡在她身边而已,那样悄无声息。
这一刻,孟远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哭得不可自已,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轻声说:“你说过的,要赶上我,和我一起走的。你说过的,我也一直信你。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爱了十多年,好不容易你也爱我了。我是不是已经花光了所有的运气?所以你成了故事里醒不过来的主角?”
孟远一步一步走近,蒋勘正的脸上冒出了新长的胡渣,她伸手碰了碰,有点扎人。
她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可是即便我花光了运气,你也会把自己的幸运分我一半的,是不是?阿正,你不会辜负我的,是不是?”
“我们才刚刚在这里安了家,说好一起置办点小家具的,所以你得赶紧醒过来啊,这样我们才能一起出去就像很多年轻恋人一样,好好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是不是?”
孟远贴近了蒋勘正的脸,肌肤与肌肤相触,他的体温有点冷,孟远的眼泪顺着脸颊也流进了蒋勘正的脖颈里。
她最后轻轻吻了吻他:“你步伐有点慢,但是我会等你的,你放心,你一定会追上我的。”
晚上的时候,蒋母被蒋父送到了酒店里,他自己留了下来,并让宋天真将孟远先送回家。
他知道孟远再待下去,容易情绪崩溃。所以,蒋父态度很坚决,宋天真也为孟远考虑,十分强硬地将她送回了公寓。
她倒也十分明白,没有将孟远送到新买的房子里,而是两个人一起到了学校旁边的那个小公寓。
孟远哭了一场之后,愈发地平静,也很乖地吃了跟宋天真吃了晚饭。宋天真倒是不放心她,跟她挤到了一张床上睡觉。
孟远话不多,宋天真也不敢多说话,生怕说错容易触景伤情。卧室里于是很是安静,知道关了床头灯,临睡前孟远抱了抱宋天真说道:“天真,不要太爱一个人。”
宋天真心中一痛,就又听得孟远说:“我太爱他,总是太高兴或太伤心,幸福来之不易又要受天灾人祸的考量,可是偏偏不能放弃。”
“如果可能,还是不要太爱一个人。”
宋天真翻过身抱住了孟远,在她耳边说道:“每个人的爱情是不一样的,可是远远,在你心里,你自己的爱情永远是最美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