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远也常常告诉自己他是努力,而不是为了逃避自己。她整了整心神,明天开始学校就要开学了。她从大学毕业之后就留校在药学院做了个管器材的老师。够轻松的工作,也是托了她母亲李深是该校药学教授,而她父亲孟军则是该校医学教授的福。
当初刚刚大学毕业就与蒋勘正结了婚,本来蒋父蒋母的意思是让她好好管家。可是当时蒋勘正对她嫌恶正盛,连看她一眼都嫌烦。孟远她妈足够通透,给她安排了这个工作。李深曾经跟她说过这样一句话:“远远,这是你的选择,不管好坏你就都要负责。但是做妈妈的,总要帮你,否则太过心疼。”
李深专注科研大半辈子,对女儿总是无为而治,冷冷清清了二十多年,这是她这辈子说得最温情的一句话了。
三年了,孟远明白,要是她无所事事,向金丝雀一样待在蒋勘正的屋子里,总有一天会被无望而弄疯。
“太太,早餐想吃点什么?”吴嫂看到孟远下来,连忙问道。
孟远摇了摇头:“不想吃。”
吴嫂看到她闷闷的,心里也就明白估计昨天小两口又冷脸了。
孟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房子常年恒温27度。可是这会儿她竟然觉得冷,她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终于问道:“先生出去多久了?”
吴嫂微微叹了一口气,孟远不怎么说话,表面上冷冷淡淡,但是待人却是真心实意的。吴嫂在这里做了三年,有些事她都看在眼里。她想了想才回答:“刚出去不久呢,还叮嘱我一定让您吃早餐。”
孟远心里笑笑,连吴嫂都在可怜她。她知道这句话蒋勘正怎么可能会说呢?她摇了摇头:“我可能昨天有点受凉了,家里有感冒药吗,吴嫂?”
“有,有。我给您去拿。”
孟远乖乖地坐在客厅里,将身子倚靠在沙发上。许是感冒,整个人都奄奄的。躺了一会儿整个人又要睡过去时,铃声大作。吴嫂将电话听筒递给她,小声说:“太太,是老夫人。”
孟远一个机灵,睡意立马去了一半。
“喂,妈妈。我是远远。”
蒋母与孟远母亲是年少时期的好友,因此对孟远这个儿媳还算得上是喜欢。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和和气气:“远远,你和阿正都几个月没回家看看了。明天你要回学校开始工作了,今天妈妈准备了几道你们爱吃的菜,晚上回来吃饭,好不好?”
孟远还没回答,蒋母又是一句:“一定要把阿正带回来,知道吗?”
孟远不知道蒋勘正有多少桃色新闻辗转进了蒋母的耳朵里,她知道尽管外人不说,这婚姻早就名存实亡,烂到了骨子里。
“知道了,妈妈,我们会回去的。”
挂了电话,孟远便皱起眉头来。尽管答应的好好的,蒋母的意思她也明白,无非是要她自个儿叫蒋勘正回去。可是这三年,孟远打电话给蒋勘正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匆匆几句就挂了电话。说实话,孟远是有些抵触的,她怕蒋勘正不耐烦的语气与敷衍的态度。所以,宁愿不通话。
蒋勘正结束了公司晨会,掏出手机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通来自孟远的未接来电。他心里觉得奇怪,不知道她又想玩什么花样,甩了电话,内线叫了一杯咖啡,秘书已经很识相地将需要签字的文件都准备好了。
中午的时候,陈香绾来了个电话。蒋勘正看着跳动的名字,手指一触,拒接了。然后他想了会儿,又从未接来电里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孟远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喂?有什么事?”
他总是这样的语气,仿佛跟自己多讲一句话都厌烦,他哪里知道自己等这个电话等了一上午?
孟远头痛欲裂,感冒仿佛加重,缓了一会儿才说道:“妈妈让今天晚上回去吃饭。”
“知道了,六点我让司机接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孟远连个“好”字都没来得及说。
到了晚上的时候,司机到了临江公寓,孟远揣着一颗心,在看到后座根本没人的时候,“啪”的落到了实处。司机是跟了老王跟了蒋家很多年,看到孟远落寞的神情,开口道:“先生公司有点事,让我先来接太太您,说是在家门口碰头。”
“我明白。”孟远将头靠在车窗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蒋父是布桑市市委书记,为人正直,这么多年跟蒋母一直生活在市政厅家属楼,从来没搬过。房子只是一个简单的小独栋,门前的小花园中了些小青菜、小葱,绿油油的,倒也很好看。
而蒋勘正就站在这一片绿意之中,长身玉立,侧脸温和。孟远惊鸿一瞥,慢慢地才将脸转回了车厢。
到了门口,孟远知道蒋勘正应该已经看在自己了,也不指望他能来接自己,主动走到他跟前低低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蒋勘正也没接受她礼貌性的道歉,转身就先一步按门铃了。
“远远来了么?”
“妈,我跟孟远都到了,您赶紧开门吧。”
进了门小保姆妥帖地递上棉布拖鞋,蒋勘正接过去下意识扫了孟远一眼。孟远垂了头,只看到一截瓷白的后颈。
孟远从很早起便练就一身武功,只要蒋勘正的眼光扫到她一点点,她都能感觉到。这会儿她也明白,蒋勘正许是下意识把这当临江公寓了,又想着不穿拖鞋膈应她。
“快来!快来!妈妈今天可做了好多你们喜欢吃的东西,快先去坐着!”蒋母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迎出来,她又朝孟远招了招手:“远远,来帮妈妈一把。”
“哦,就来。”孟远要了围裙,也进了厨房。
“哗哗哗”的水声,孟远择了菜冲洗。蒋母一时倒没跟她说话,油锅“滋滋滋”冒着,等到汤煮上了,她才开了口:“远远,明天要开学了吧?”
“嗯,学生两天后正式开学,第一天就有实验课,我要先去学校准备好仪器。”
“开学了还住学校宿舍?”
孟远洗菜的手一顿,接着回答:“应该还是住学校。”
“哎”蒋母见孟远脸色如常,心里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只好替自己儿子说话:“远远,阿正这孩子从小就懂分寸。我听吴嫂说,这段日子只要你在家他也都回来。远远,报纸上说的那些东西我这做妈妈的可不相信,你也和我一样,是吧?”
孟远笑了笑:“嗯,我也信他。”他当然懂得分寸,所以才娶了自己。
“司机也该多用用,你这孩子也别怕麻烦老王。你以后还是回家吧,住学校也吃不好,你看看都瘦了一圈了,要是李深问起我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孟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能告诉她尽管蒋勘正天天归家也只是做做样子么?她能说这婚姻早就进了死胡同,只是他们表面文章做得好,看不出来而已么?
蒋母见她不回答,以为她同意了,还颇为满意地拍了拍孟远的肩膀:“以后给阿正再找个司机,老王就跟着你。”
蒋母心意已决,孟远赶鸭子上架,终于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蒋勘正要是不乐意,到时候可以再想办法。
出了厨房,蒋勘正正与蒋父说话,头微微侧着,黑框眼镜下的一双眼微微泛着幽深的光。他时不时地点头称是,间或又微微一笑。
孟远当即愣住,此番光景,这么温和的将勘正,原来还在。
“好啦,你们爷俩又谈什么国家大事,还要不要吃饭了?”
蒋父蒋母感情一向深厚,蒋父听到妻子催促,连忙笑笑:“来了。阿正,走吧,不然你妈妈又得发脾气了。”
见了孟远,又道:“远远,辛苦了。”
孟远笑着摇摇头,蒋勘正父母待人都能使其如沐春风,也难怪会教养出蒋勘正这样的人物。
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饭,蒋勘正和蒋父纷纷夸赞蒋母手艺,家庭美好得容不下任何旁人。
大概是察觉到孟远的眼神,蒋母讲话抛到她头上笑眯眯地问自家儿子:“阿正,你什么时候给妈妈弄个小孙子抱抱啊?”
蒋勘正朝孟远看了一眼,搁下了筷子,居然当着两老的面,脸色铁青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03
“生什么孩子?”蒋勘正就这么端坐着哼了一声。
这一下整桌人都脸色沉了下来,尤其是蒋母,立马就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远心里又苦笑一番,显然他已经被触及底线,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再装下去。
孩子……孟远低下了头。记忆里温柔的王子曾经低下头,眉眼如同远山,朦胧好看。
王子问心爱的女孩:“以后我可要两个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我。这才好玩。愿愿,你听到了没?不许忘了。”
而她孟远是这场回忆里从来没有人知道的旁观者。
“我什么意思?妈”蒋勘正笑得凉薄而淡漠,他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我一个强/奸犯,要什么孩子?!”
“你胡说!”蒋母抄起手旁的汤碗“啪”的一声砸到蒋勘正的西装上。
“一天到晚尽睁眼说瞎话,远远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眼看也要三十了,妈妈想要一个孙子难道有错吗?”蒋母被气得不轻,发了一通火,靠在椅子上面色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