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态度不怎么好。像住惯了五星级酒店,回头住廉价旅社时的不入眼;亦或是吃多了精米白面后,觉得粗糠糙秕再难下口。蛋蛋在优秀的蒋泊面前,实在太次了。
小甜心里有了抵触情绪。
挤在经济舱狭小的空间里,绵了两个半小时,小甜领了行李出去。连电话都不用打,一拐角就看见了,那个微胖的男人在出口站着。踱来踱去,时不时看一下表。他又被晒黑了些,却偏偏穿了一件不搭调的橙色短袖,上面有白色的点。俗里俗气。
唐小甜把拉杆箱递到蛋蛋手里,一个劲儿往前走。平底鞋的后跟拖在机场大理石的地面上,嗒嗒嗒,嗒嗒嗒,烦躁而又急促地响着。
“一铃~”蛋蛋在后面喊,酸溜溜的,放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怎么了?”小甜应了一声,也不回头。好端端的大男人,动不动哼哼唧唧的,像什么样。
蛋蛋小跑上来,说:“我刚坐大巴来的。下车时有人撞了我一下,人手脚不干净。我的小包丢了。”
小甜不多想,问到,“被偷了多少钱?”
“两百来块,不多。”蛋蛋咬住唇,咬得泛白,“就是包里还装着其他东西。”
“手机?”
蛋蛋摇头,“不是。”
“身份证?”
“别的。”
问了半天蛋蛋还沉着气不说,唐小甜烦了,语气有些重,“那到底掉了什么?!”
蛋蛋一怔,脸色发青,缩了嗓子眼,声音在空气中抖得像起了皱的湖水,“是两个……两个茶叶蛋。”
“……”
“我捂了一路,下车之前摸了摸,还热着呢。”
“……”
真的会有一种人,如蛋蛋一般,无才无貌,无车无房,平实得过分。像那河滩上的沙子,马路上的扬尘,夏天里的狗尾巴草,多如牛毛,比比皆是。他能给的只有一颗真心,一份不染杂尘的感情。其他的,他想给,真的想给,想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想大手大脚地养着你,但他给不起。或许暂时给不起,也或许永远都给不起。
这世上便是如此,总有一部分人,天生平凡。平凡之中带着零星的闪光点,发现了觉得难能可贵,发现不了,弃之如泥。
唐小甜不敢说自己有多敏锐的眼光鉴定蛋蛋是宝还是草。但当她看见蛋蛋那只握在行李箱的银色拉杆上的手时,看见他黝黑的皮肤被烫得犯了红,小甜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
她捏了自己虎口一把,换了口气,一只手勾上蛋蛋的胳膊,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在他毛茸茸的胡茬上拍了拍,一改先前的态度,温柔地笑着说:“你和我的EX截然不同。你是真老实,他属于阴着坏。”
蛋蛋得到表扬,暗中高兴。
小甜又说:“不过,你们有一点,挺像。”
“哪一点?”
小甜努嘴,“长得丑。”
“……”
“哈哈哈哈~”小甜狂笑。
蛋蛋又被寻开心了,可心里反倒觉得格外地幸福。他只怕有一天,自己连被小甜寻开心的资格都没有了。
今天于妈不在,小甜这个大肚婆本来说说下厨的,蛋蛋却坚决把她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中。奔赴厨房前线。
蛋蛋厨艺不佳,入门级的番茄炒蛋都能炒糊,土豆丝半生不熟,菠菜汤因为事先没煮过而全掺着沙。
小甜看见他站在灶台前,一脸狼狈,灰头土脸的模样,笑到肚子疼。
两个人凑合着吃了一顿。陈斯中途来电话说约小甜见面。小甜给蛋蛋说了慈善晚宴的事儿,挑了一条fade in的真丝橙色长裙,拉着穿着同色系衣服的蛋蛋去找陈斯。
他们约在市中心的某家商务楼前碰面。
陈斯穿了一条灰色的水洗缎面晚装裙,中间有交叉的垂褶,使她突起的琵琶骨看上去不至于那么渗人,又搭了一双中性的黑色高跟凉鞋和藕色的手拿包。清爽而干练。
她向来是个要求颇高,追求完美的人。当陈斯看着小甜和蛋蛋两个活宝穿着刺眼的橙色,从斑马线上压过来时,差点抓狂,皱着眉头说:“你们是觉得这样穿,过马路安全,不怕被撞吗?”
蛋蛋笑着回:“情侣色。”
唐小甜知道丑,还是点了头
陈斯真想说个“呸”,转身去车库拿车:“我先带你们去选礼服。”
“有那么难看吗?”蛋蛋憋着嘴问。
陈斯说是,花里胡哨的。蛋蛋那五短身材,穿着艳橙色,外加白点,“你知道像什么吗?”
蛋蛋摇头。
陈斯自己回答了:“像一个裹着糖粉的柿子。”
“……”蛋蛋被说傻了。
“……”唐小甜第一次发现陈斯原来是个嘴毒的家伙。
A市还是老样子,热,吵,灰尘重。高楼大厦被烈日拉深了阴影,阴影落在喧杂的马路上,竟像蜘蛛网一样,汗腻腻地黏在皮肤表面,跟没用似的,和太阳底下一般热。
陈斯载着小甜和蛋蛋去了市中心一家成衣店挑选礼服。
那家店上下一共三层楼,欧式装修,巴洛克的风格。象牙白的墙上做了文艺复兴时期,多位著名艺术家的大理石浮雕,天花板上挂着复古的宫廷铜吊灯,地上铺的是绣着玫瑰图案,用克什米尔羊毛手工编织的地毯。连陈斯的细高跟踏上去都软软的,消了尖锐的声音。
仪表堂堂的男店员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小房间。
实木的镂空雕花门窗,米色的墙上镶着三幅写生的风景画和一张36寸的奥古斯特公爵画像。画像下方有一个砌着褐色瓷砖的壁炉,壁炉两侧是透明的玻璃橱窗,里面挂着一套套出自名家之手的明艳礼服。
如此奢华的气派把蛋蛋吓到了。他傻傻地站在墙角,不敢去踩地毯,觉得自己的鞋还没地毯值钱。他低声问到:“一定要来这种地方,穿这么华贵的衣服吗?”
陈斯坐在鎏金的条形长沙发上,腿上撑了一块Tablet。她正拿着电磁笔,埋头工作。仿佛每分每秒都是浪费不得的。
陈斯听到蛋蛋的疑问,肯定地点头:“black tie party。这是传统,社交礼仪。”
“……”蛋蛋是普通家庭出身,也不追逐潮流。他没办法理解陈斯的想法。看着那一套套黑色的男士礼服,只觉得像给奔丧时穿的孝服。
陈斯进而解释:“这么说吧,你什么时候见过电视上,大明星穿着短裤,汲着拖鞋去走红地毯的?”
是没见过,但“不一定就没有。”蛋蛋说。
陈斯噗嗤一笑,“当我骗你呢?”
“……”蛋蛋默认。
陈斯说:“你应该多了解些。”
蛋蛋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不知道什么明星,也从来不看八卦杂志和娱乐周刊。”
“不,”陈斯摇头,“别的途径。”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明星嘛,晚宴那天会来几个。
“……”
陈斯似乎已对此司空见惯,“你到时候可以当着面问,准确很多。”
“……”
蛋蛋被说得似懂非懂,胡乱拿了一套礼服进了试衣间,躲在里面偷偷翻了吊牌,瞄价格。那一长串的数字,他见了,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太特么贵了吧,就几块布。
别说穿了,碰都不敢再碰,蛋蛋狼狈地跑出来,额头上因为窘迫渗出了汗,通红的一张脸,皮肤好似轻轻一戳,便破了。
在这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穿着一身宽松T恤和肥大仔裤的蛋蛋被对比得是那么笨拙,像只丑小鸭。落落难合。
他打起了退堂鼓,“我能不去吗?”
小甜正在挑长裙,手拂过轻纱的料子,“都随你。不喜欢就不去了。”
蛋蛋听后,如释重负。
陈斯放下手里的工作,给小甜倒了一杯白水,喊她过来。刻意避开了蛋蛋,压低了声音问:“你呢?也不去了吗?”
唐小甜手里攥着玻璃杯,摇头,“不。我去。”
陈斯轻哼了一声:“我差点以为脖子看错了。当你怕呢。”
小甜反问:“我需要怕什么?”和那些名流比起来,她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出了丑都不会有人发现。
是的,不止卿青,几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颗耀眼的星星。
Party布置得大气,要的是什么?是财权。
宾客们谈吐非凡,要的是什么?是涵养。
长裙礼服穿得高雅得体,要的是什么?是气质。
看到了这些东西,再相较中上层阶级和小老百姓的生活,其中的差别悬殊,不言而喻。
“如果不去,我一辈子都不知道你们的世界是怎么一番景色。”唐小甜指了指挂在正对面的一条黑色真丝长裙,“你看,我衣服都挑好了,可不能白费。我从来不做无用功。”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一个圈子一圈人。卖包子的和卖豆浆的打成一团,搞军火的和挖石油的谈天说地。
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幸运,有从天而降的机会接触到上面的圈子。
蛋蛋踏实知足,甘愿一辈子平凡,那是他的选择,不能勉强;但唐小甜不。她想如她的弟弟一样,做出改变,而不是一生都被人扣上一顶帽子,上面烙着“风尘女子”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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