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疾风散流年 (木吾桐)

　　
　　去年冬天，这个项目重启，可是，变成了现在的整体开发项目。
　　
　　南屏山本是紧邻河安城南的一带山脉，南屏河绕着城市自山下流过。因为自然条件限制，虽然河北面就是城市，但河南面半山上的六七个小村落却是国家级贫困带。原本的渡假村项目，本由雅天全部投资建设，依托自然的山水资源，开发旅游景点，建设酒店堂馆等。
　　
　　重启后，原来规划在景点内的酒店堂馆等，精简整合后都搬到河安市里，纳入全市的旧城拆迁改造规划中，享受了许多旧城改造的优惠政策。南屏河景点建设，也纳入省级小河道综合治理项目中，由财政出资，通过政府招标，雅天承建，打造成城市景观河流。原来准备开发的南屏山景点区，依山而建商品小别墅对外出售。山脚投资葡萄酒庄，引导群众种植酒用葡萄，半山种植适宜果树，发展休闲采摘，生生将原本的渡假村项目摇手变成了省级扶贫项目。
　　
　　某日，隔壁的商务科同事要到南屏山下乡。蓝佳妮趁机蹭个车，准备到南屏山项目区看看，拍些图片，为PPT和日报社准备素材。
　　
　　正值盛夏，通往山脚的路，蜿蜒向前，隐没在一片绿色中。稍远处的南屏山植被葱郁，近处路旁是大片的酒用葡萄。无论看向那个方向，满眼是亮油油的绿。怒放的生命，让人欣喜，让人鼓舞。
　　
　　蓝佳妮忙让司机停下来，下车寻找视角，拍下些风景绝美的图片。心里有些可惜，如果，是在夕阳下，再有一对恋人走在小路上，那她的这些图片绝对可以参加摄影展。
　　
　　对面，商务科的同事催她快点。她拎着相机，来回张望，想要横过马路。有辆白色的越野车急驰而过，她不敢抢跑，只得耐心等待。
　　
　　顾聿铭开着车，去往南屏山项目部。
　　
　　眼下正值人事调动，像姜牧川这个职级的，应该也就在最近几个月能动动。这次重启南屏山项目，姜牧川帮了大忙。这个项目是姜牧川主政引进的重点工程，无论是做为兄弟，还是做为合作伙伴，他都应该把这个项目，打造成完美的政绩工程。眼下，省市领导要来调研，他过来看看，于姜牧川来说，也是必要的。
　　
　　右前方的路边，有个女的，像是要横穿马路。看她没有抢跑的迹象，他不打算减速，急驰而过。
　　
　　刹那交错间，单薄的身形，清秀的脸庞，顾盼的明眸，随意拢起的马尾，政府办那个小科长？
　　
　　他不自觉减速，刹车，从后视镜看过去，她已不在。对面，有辆面包车缓缓启动，跟上来。车窗贴的黑乎乎，从他车边一闪而过，什么也看不到。
　　
　　他重新启动车子，边走边回想刚才的场景。的确有个女人在路边，应该就是蓝佳妮。她去哪里？往里走，只有项目部或者是进山。她和谁一起？去做什么？提速，给油，车子流畅的滑过那辆面包车。
　　
　　蓝佳妮到达南屏山项目部，打算向施工经理梁总了解一些工程进展情况。迈进总经理办公室，顾聿铭正斜靠在板桌后的椅子上，睨着眼瞧她，哪有梁总的影子？
　　
　　“顾总。”瞅了个对眼，蓝佳妮赶紧打招呼。转而又补充，“上次吴嫂的事情，谢谢你。”
　　
　　“梁东去工地了，你找他？”他并不理她的话，不紧不慢地问她。
　　
　　蓝佳妮毕恭毕敬：“不急，我一会儿再过来。”说罢，转身要走。
　　
　　“蓝科长问我也是一样。”
　　
　　蓝佳妮只得停下来，转身，微笑着解释：“不打扰顾总，我先去山里转转，一会儿再过来。”她说的是实话，她打算去半山的村子里，向老乡了解一些脱贫的情况。她想把推动群众脱贫，作为对外宣传的一个切入点。
　　
　　“山里？转什么？”他有些奇怪。
　　
　　“老乡家。了解一些脱贫的情况。”她认真答他。像是求职面试，对面就是考官。
　　
　　“怎么？这回是打算抱打不平？还是募捐相助？”他的眉眼又泛着笑意。蓝佳妮的心，却警惕起来，站在原地，并不答话。
　　
　　他从座位上站起，两手插着裤兜，越发显得身高腿长。悠闲地转到她身前，“我进山，稍你一程？”说罢，向门口踱去。
　　
　　她的脑袋拉响警铃：和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进山，总不大妥当。妈妈一直教育她，安全第一。于是，她站着不动，着急的想着如何回他。
　　
　　他的脚步并未停下，也不回头，只是淡淡的一句“这时候知道怕了？早干啥了。”说完，似是觉得不妥，又补充，“快点，我对脑袋缺弦的女人没兴趣。”
　　
　　她立刻气鼓鼓，在心里，狠狠的瞪他。谁怕谁？跟上他，以英勇的姿态，上车，坐在他身后。
　　
　　新修的盘山公路，沿着山势，蜿蜒而上，在苍翠的南屏山上交错盘绕。
　　
　　沿途，他们进了两个村子。每到一处，顾聿铭并不说话，只是或站或坐，静听蓝佳妮和老乡拉家常。
　　
　　老乡告诉蓝佳妮，因为新修了公路，他们出入总算方便了；他家的果品再也不愁卖了；山下搞开发，他打算在家门口打工挣钱。
　　
　　这些真是高兴的事，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意。认真的把老乡的话记下来，想着配上图片，做成给报社的素材。
　　
　　蓝佳妮忽然意识到顾聿铭把渡假村改成扶贫项目，是做了一件多好的事情。相由心生，她不由得，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正看她，脸上，一改往日的冷漠，竟有些许得意。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半袖T恤，配着蓝色仔裤，比平日的西装领带更觉年轻而富有朝气。透过林间枝叶的缝隙，有缕缕阳光洒下来，披在他身上熠熠生辉，晃了蓝佳妮的眼。
　　
　　“要不要上山顶看看，俯视一切的感觉很不错。” 从老乡院子里出来，顾聿铭好心情的建议。
　　她拂掌称好。他的好心情，感染了她。
　　
　　盘山公路并不能伸到山顶。他们把车停在路边，沿着老乡走出的山路，向山顶进发。
　　
　　他在前，她在后。走到半道，她气喘吁吁，他伸手给她。她也大方，伸手给他，任他牵着，好让自己省些力气。
　　
　　南屏山海拔1500多米，好在公路已经离山顶不远，20分钟后，他们走上山顶。
　　
　　瞬间，从山顶一览而下的美景，让她忘却爬山的劳累，兴奋的欢呼起来。举目远眺，苍翠之中，正在施工的别墅若隐若现，此浓彼淡，此翠彼苍，恰似一幅绝美的风景画。一阵山风轻轻袭来，所有的枝叶婆娑摇摆，美不胜收。
　　
　　“住在这里，多好。”她不禁发出感叹。
　　
　　“看好哪一栋？我送你。”他正举目远眺，随意的问。
　　
　　“送我？顾总不会是施舍吧？”他的话是轻佻么？本能的，蓝佳妮就成了斗士。
　　
　　“你会白要么？”他反问她，目光逡巡在山间的别墅。
　　
　　“你想送，我还不想要。”蓝佳妮的好心情被他当头泼盆凉水。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转身，向来路走去。
　　
　　顾聿铭并没有跟来，他继续看着山坡上的别墅建设进度，心里盘算着工期，盘算着追加的投资，盘算着最短多久能有收益。
　　
　　蓝佳妮一人走下山顶，来到路边，看到了顾聿铭的车，白色的越野，安静的泊在那里。想起来，这里是接近山顶的盘山公路，附近的别墅也没有入住。基本上，这里除了施工车辆，根本拦不到车子。
　　
　　拿出电话，翻了翻，才发现原来没有商务科同事的电话。况且，他们去南屏河工地，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太冲动。就算跟他反脸，也应该下了山才对嘛。蓝佳妮，以后，一定要接受教训，变得聪明。
　　
　　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结果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时间已近中午，蓝佳妮一人，斜挎着包，拎着相机，顶着盛夏的骄阳，沿着盘山公路，雄纠纠气昂昂，大步向前。想着，只要坚持走到半山，应该车子会多起来。
　　
　　可是，走了一段，脚步便沉重下来。蓝佳妮真是渴。往前看，往后看，柏油路在火辣辣的阳光下，了无生气的伸向远方，让她觉得更渴。
　　
　　干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树荫下歇会儿。
　　
　　正盘算着该给谁打个电话来接她，一抬头，白色越野疾驰而过。
　　
　　气愤呀，大热的天，把她忽悠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已个倒走了，凭什么？
　　
　　低头，翻手机，打电话给他。想起来，她有的是他助理的电话。豁出去了，拨出岳成的电话。
　　
　　那边，岳成已经记住她的电话，一贯客气地：“蓝小姐，你好。”
　　
　　人家客客气气，她也不好意思撒野，收敛火气，降低声调，直接提要求：“麻烦告诉顾总，让他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