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德自幼就跟酒庄里的中国人接触,中文水平还好,却也生生被何桃这一番高深莫测的话绕晕了。“什么不知道时间错乱?我带着表呢。”
何桃笑了:“好啦,快干活吧。”
娅德却放下手中的工作,凑到她的面前审视着她:“恩,胡言乱语。你有心事。所以胡言乱语。”
何桃打开娅德戳着她心口的手指:“嗤,说什么呢。”
娅德回到她的工作台,发音带着几分外国人特有的含混,在深夜的寂静酒窖中却十分柔软:“容落落小姐跟大少爷的事情,虽然八卦杂志上都登了,大少爷也没有否认,但根据我敏锐的直觉,他们两个是没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何桃的脸上忽然升起热度,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急忙撇清:“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切。”娅德藐视她一眼,“不要小看我敏锐的直觉。”
直觉什么的最讨厌了!……“娅德,那天的事,你我都看到的。”
“看到是看到了。”娅德耸了耸肩,“可是,你知道吗,肖甲梓是不会跟容落落有什么的。”
“凭什么这么说啊。”
“因为容落落是赵稚鸣的侄女。”
“赵稚鸣”三个字落在何桃的眼里,她的眸底闪动了一下:“那又怎样?”
“肖甲梓讨厌赵稚鸣,不会愿意跟她的家人有什么纠葛。”
何桃更不解了,追问道:“他为什么讨厌赵稚鸣?”
“你不知道吗?”娅德斜眼看着何桃,微微意外,旋即点了点头,“也是,这种尴尬的事,没人愿意提起。”
“到底是什么事啊!”
“赵稚鸣两年前跟肖甲梓的父亲肖关承结了婚,是肖甲梓的后妈啊。”
何桃脑际有如闷雷滚过。
她这才记起两年前确有娱乐新闻沸沸扬扬地热炒赵稚鸣的第三次婚姻的消息。赵稚鸣一直是话题女王,当时她并没有觉得惊讶,也对这类新闻本能地反感,看都不看一眼,根本不知道赵稚鸣这次嫁的是谁。
没想到,竟是肖氏葡萄酒的董事长、肖甲梓的父亲。
一幅让人头疼的关系图在脑中勾勒了出来。赵稚鸣是肖关承的新妻。肖甲梓是肖关承的儿子。容落落是赵稚鸣的侄女。容落落是肖甲梓的女朋友。赵稚鸣是何桃的……亲生母亲。
容落落是何桃的表妹。
这错综的关系图在何桃脑中勾勒出一团杂乱的线,神思如被酒窖中的幽暗吸附,沉甸甸凝滞难动。
“桃,桃儿?”
她忽然回神,发现娅德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对大眼睛碧幽幽地看着她。捂着心口倒退一步:“娅德,你一对绿眼大晚上的好吓人,跟饥饿的野猫似的。”
娅德见她一脸失魂落魄,特地凑过来想安慰一下,不料惨被污蔑,暴躁不已,雪白的小拳头在何桃肩上捶打了几下:“你才野猫!你才野猫!”
何桃是在打与被打中成长起来的,这小粉拳砸在身上简直是按摩都算不上过瘾。两人笑一阵闹一阵,并肩坐在靠墙壁设置的原木长椅上。
娅德说:“容落落的小姨妈赵稚鸣是个明星,曾经是肖氏的明星代言人。也是因为这样的工作关系,赵稚鸣跟肖关承认识了,后来肖关承离了婚,娶了她。
他对赵稚鸣这个后妈很不接受,她的侄女容落落原本是在他的朋友圈的,这样一来也刻意疏远了。两年来好像没什么交集。想一想也知道,父母的婚姻是赵稚鸣破坏的,一个完整的家就这样破裂了,尧乖还小,尤其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心疼,所以也格外生气,连带着对她家的人也讨厌,这次突然会跟容落落弄出绯闻来,真是让人觉得意外。我总觉得,大少爷不会跟容落落真有什么的,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娅德的语句虽然冗长,但表达能力很强。
何桃没有吭声,娅德就自顾自滔滔不绝,嘴角忽然挂起阴险的微笑:“再说了,如果让我挑选少夫人,我不喜欢容落落!因为她小姨的关系,各种尴尬,将来指不定怎样麻烦呢。我还是愿意选你!情侣怎么样,又没有结婚,抢了就跑好不好!我看上你了,桃~”
喜孜孜地捧住何桃的脸揉捏,搞得好像不是给肖甲梓挑老婆,而是给她自己挑老婆似的。
何桃没像她预想中跟她打闹起来,神情却是有些愣愣的,站起身来,脸偏转进暗影中不看她,闷闷丢下一句:“我累了,先去睡了。”
头也不回地走出酒窖。娅德茫然挠了挠卷发,弄不明白什么状况。
何桃闷头走回住处。有锋利的刃在沉闷心境中挣扎冲突,脚步匆匆踏出,在逃避什么,又像在追赶什么。娅德不知道,比起容落落,她跟赵稚鸣之间有更密切的血缘关系。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
机会摆在了面前,她要不要抓住?
天知道,她不想要这样的安排。她宁愿希望像娅德说的那样:情侣怎么样,又没有结婚,抢了就跑好不好!
可是如今,情况一下子复杂起来。她不知道要不要抢。
次日,周日的下午,暮色薄拢街头。何桃手中提着五六个包装袋,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前方数米远处,是并排而行的肖甲梓和容落落。是的,他们俩个逛街购物,保镖何桃随行保护,顺便就充当了载货工具。容落落对于“宝宝档案”的事很快就消除了误会——对于她这种八卦高手,不会容许一个误会“存活”过夜。今天来登门道歉,约何桃一起逛街,其真诚热情简直不容拒绝。
当然,保镖与雇主既然不能远离,那肖甲梓就只好一起来了。及至来到步行街,何桃的角色迅速由“约会旗号”转变为“搬运工”。
当容落落再把一只包装袋挂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终于怒了,抗议道:“我是保镖,不是女仆!”
“呀……反正你的服务范围原本就没那么狭窄,充分发挥一下价值嘛。再说了,你会功夫哎,这点负重算什么?是吧?”愉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踩着高跟鞋轻盈转身,伸手去勾肖甲梓的手臂。
肖甲梓对她们的对话仿佛没有听见,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像块木板,不动声色先行一步,容落落这一勾竟没能碰到他。她的手在半空略略僵住。却没有收回,而是紧跟一步,有些强硬地紧紧捉住了他的衣袖,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狗仔队说不定就在四周呢,现在还不到拒绝我的时候吧?”
肖甲梓目光暗沉,却没有再甩开她。
落了几步在后面的何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有些看不明白。心中浮起疑惑,旋即又甩甩头不去想。人家小两口的小别扭关她什么事?她只是保镖,保镖,要摆正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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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小对头
人家小两口的小别扭关她什么事?她只是保镖,保镖,要摆正心态。
随着夜色渐深,到了城市夜晚最热闹的时段。何桃打量着擦间而过的行人,心中忽然升起不安。夜晚街头人流错杂,视线不佳,再加上还附带了一个娇滴滴的容落落需得护得周全,如果此时铜锣帮突袭,情势可是大大的不利。疑心一起,看谁都像铜锣帮。眼看着有几名彪形大汉恶形恶状迎面走来,她心中突然紧张起来,急赶几步,手推上前面二人的脊背,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已被她推进了路边一家酒吧的大门里。
二人不明所以,想要问她,却见她挂了一身的包装袋趴在门口探头探脑,过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紧张兮兮地说道:“太晚了,外面不安全,还是回家吧。”
旁边的容落落失笑,似乎在自言自语,又恰好让二人听到:“太平盛世的,有什么不安全?你就不要制造紧张气氛了,还不是为了找些理由留下来……”笑语间冷气若有若无,让人感觉如芒在背。
肖甲梓目光微寒,划过容落落的脸,象冰凉的刀片划过她的肌肤。容落落心中一颤,呐呐住口,低垂了眼。
何桃却把这话往心里去了,有些不解地摇摇头:“刚是看走眼了,那几个人不是铜锣帮的。这几天真太平啊,没什么动静。是不是他们看我身手高强,吓得不敢打你的主意了?这样的话,我的任务是不是也可以算完成?”目光贪贪地扫了一眼他的领口,那里露出一段黑色的绳,绳端系着她全部的念想。
肖甲梓狠狠瞪她一眼:“想偷懒是吗?不给我斩草除根清除后患,你一辈子别想走。”
何桃沮丧地缩了缩脖子。心中哀叹:这铜锣帮要藏一辈子,她不得耗一辈子啊!默默咆哮:铜锣帮,不要做缩头乌龟,滚出来啊!
肖甲梓眼角一捎,看到一个眼熟的LOGO,似乎是忽然来了兴致,欣喜地道:“看,这家酒吧专售肖氏葡萄酒呢,我们既然都进来了,就支持一下他们的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