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不依不饶,纪宁倒也有些脾气上来了。她想了想反驳了回去:“其实刚才说的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我第二次见到的男人没戴手表,就如你所说的,警方不会相信,我也未必会信。这中间隔了两个小时,要把手表取下来易如反掌。还有你的律师当时提到的另一点,那个保/险/套你又怎么解释?”
纪宁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事实上她说到“保/险/套”三个字的时候已经竭力忍耐,脸却依旧涨得通红。
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却很坦然:“关于那东西的疑点律师当时在法庭上已经说过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用过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这种东西难道不应该用完就处理掉吗?”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句简直就跟蚊子哼哼差不多了。郑楚滨一时心情大好,有种放声大笑的冲动。他忍了又忍,轻咳两声才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略弯了身子将头凑近到纪宁面前,哑着嗓子道:“男人在这方面有需要很正常,这并不犯法。或许案发前一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喜欢保留这种东西当纪念品。不巧的是,又让那个杀人凶手给拿到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前一晚用过的套套自然是丢在酒店的房间里了。那个他连长相都没记住的女人他事后也查过,她确实收了人一笔钱故意来做自己的生意。事情结束后她收集了自己的体/液,转手卖给了别人。这条线他也查了一段时间,但这女人知道的不多,她常年跟各种男人打交道,形形j□j的客户已经让她完全失去了辨认人脸的能力。
况且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没几天就离开了香港从此人间蒸发。做这种生意的女人到哪儿都能开工,技术随身携带,语言也不是问题。接待他这种高级客户的女人通常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会几门外语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这女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贪财,别人稍微给一点好处就能出卖客户。她这性格要是不改,早晚有一天会死得很惨。
郑楚滨想要回忆起那个女人长什么样,眼前却总是晃荡着纪宁的脸孔。他们两人离得这么近,彼此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她头发上的香味又一次传了过来,郑楚滨有些贪婪地嗅了嗅。
纪宁这下子不光是脸红,简直是从头到脚连脚趾头都红了。男人的那种需求什么的,有必要靠这么近对她说吗?而且他的声音为什么一下子变了,变得更有磁性,钻进她的耳朵里,又钻入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搞得她不身觉地打了个冷颤,二十五年来一直平静无波的心湖竟泛起了一层细微的涟漪。
这种感觉不对,纪宁一点儿也不喜欢。她赶紧站起身来,后退几步与郑楚滨保持距离。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一刹那,玻璃暖房的门让人从外面推了开来。纪宁扭头一看,只见俞芳菲一脸愕然地站在那里,目光尖利的就像两把冰刀。
一时间,纪宁竟有几分心虚,像是做坏事让人抓了个正着。
☆、涟漪
她方才心里的那点涟漪如果让俞芳菲察觉了,只怕她立马会冲上来抓花自己的脸。
空气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三个人的组合着实有点奇怪。纪宁觉得自己应该是走的那一个,可她还是没抓到开口的机会。俞芳菲那么喜欢斗鸡的一个人,竟然心平气和地忍下了这一回。她冲暖房里的两个人笑笑,主动道歉:“不好意思,没想到你们在谈公事。我先出去一下。”
纪宁立马一个头两个大,紧张地望着郑楚滨。只见他站起身来,冲自己摆了摆手,纪宁心领神会,赶紧往门口挪,擦着俞芳菲的身体出了暖房,来不及仔细欣赏郑楚滨的办公室,就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一方面她依旧憎恶俞芳菲,另一方面却并不想在郑楚滨面前与她发生冲突。她甚至觉得,以后看到这个女人只当没看到就好。对于十年前的事情她丝毫没有悔意,和她吵只是浪费唇舌罢了。
俞芳菲扭过头看着纪宁消失在办公室里。背着郑楚滨的时候,她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怒火,可一旦转过头来,她又立马变得温婉柔情起来。
真不愧是演戏出身的,她对自己的这种快速转变相当满意。
“她就这么走了,不要紧吗?”
“没关系,反正都谈完了。”郑楚滨开始收拾桌上喝剩的两杯咖啡,拿起杯子往办公室。很显然他不想跟俞芳菲待得太久,连茶也没泡一杯。
俞芳菲已经习惯了他和自己相处的模式,刚才的那一幕她也只当没看见。她跟在郑楚滨身后,赔着笑脸道:“楚滨,我爸这两天要来北京一趟。他想见见你,和你吃个饭,你有没有时间?”
郑楚滨随手将两个咖啡杯放在桌上,然后摁了内部电话让人来收拾。他好像没听到俞芳菲的话,搞得对方有些尴尬。俞芳菲强自忍耐,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就在她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郑楚滨却抢先道:“伯父来北京做什么?”
俞芳菲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本来以为他会一口回绝的,最近他对自己着实冷淡地可以。可他这么问就代表还有商量的余地。
“北京有个医学研讨会,他被邀请来参加。对了,他说会去医院看望参谋长,想顺便约你吃个饭。”
郑楚滨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因为幅度太小,俞芳菲并没有看到。过去的三年里,这种抬出双方父亲而逼他就犯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从前郑楚滨并不在乎,出于尊重老人的目的,他也会应酬一下。可是现在,他的感觉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有点排斥,有点抗拒,更多的则是反感。
他对俞芳菲谈不上喜欢或是讨厌,只觉得那时候的她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喜欢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想要达成的目的会不择手段。
三年来,他冷眼看着她的变化。看着她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慢慢地被调成了彩色。她的性格有了更多的层次,也变得更复杂起来。她开始耍心眼玩手段,随着名气的增长脾气也是渐长。
如果说,从前的俞芳菲只是让他觉得没感觉的话,现在的她却令他有些厌恶了。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种感觉呢?大约就是那天见她把纪宁推倒在多宝格上起吧。她推倒的不止是一个员工,也不是满地的碎瓷片,更多的是推倒了她在他心目中仅剩的一点正面形象。
从那个时候起,郑楚滨开始正视一个问题。自己真要和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过一辈子?他活了三十多岁没遇到过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所以他觉得娶俞芳菲也无不可。可若是娶了她之后自己又碰上了那样一个人,到时候要怎么办?离婚,闹得满城风雨,还是委曲另一个女人,没名没分地跟着自己?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烂主意。
郑楚滨对自己的优柔寡断有些不满。难怪徐天颂要笑话他,平时向来果断的他,一碰到感情问题就拖泥带水起来了。是因为他的人生际遇比别人更复杂的缘故吗?
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他,说他是一个太过重感情的人。不了解他的人只当他天生冷酷无情,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透过表象看到他那一颗柔软的心。
郑楚滨看着一脸讨好又期盼的俞芳菲,点点头道:“你约好了时间通知我,我尽量安排。”
俞芳菲脸上立马笑出了一朵花。她确实长得非常漂亮,比起纪宁一团和气的脸要明艳动人得多。可惜这张脸太假,倒不如另一张简单单纯得可爱。
回想起她刚才有些慌乱地逃走的模样,郑楚滨的嘴角不自觉地有些上扬。这一次的变化没能逃过俞芳菲的眼睛,她立马警觉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高兴?”
郑楚滨回过神来,立马又恢复成了原有的模样,淡淡道:“没什么,我这儿还有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随即补充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不要上这里来。”
俞芳菲原本的好心情因为这一句话烟消云散。这里是什么地方?唐宁大老板的办公地点,她一个未来的老板娘不许来,一个资历尚浅的小员工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这里跟大老板喝咖啡?
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俞芳菲板着一张脸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心里的那团怒火简直要把她整个人烧成灰烬。她搭电梯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关上门就摸出手机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小孟,你过来我房间一下,有个人你找人替我收拾一下。”
纪宁脸颊微烫地回到了办公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她有些不敢回忆刚才在顶楼发生的一切。玻璃暖房很美很不真实,以至于她觉得在里面发生的一切也都是虚幻的。她并没有撞到郑楚滨身上,也没有握住他的手,而他也没有将脸凑到面前来。他们之间的种种暧昧不明通通都是假的。
她努力用这种意识将自己催眠,勉强将精神集中到了工作上来。只是偶尔她还是会想起暖房里发生的一些细节,想起他们之间说话的一些片段,以至于一整天的工作里她出了好几回小错,搞得一直跟着她的钟怡也有些疑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