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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小东邪)



他忽然问道:就你一个人来的伦敦?

她略一点头,突然又摇头:不是的!她捧着热茶,笑了起来,嘴角边现出两粒漂亮的梨涡,盛满盈盈的温柔和暖意:还有我儿子,我儿子也在伦敦。

他大惊:你儿子?!

难道……竟然都是弄错了?还是……张风载真的有儿子了?

你别这样看我!她撅撅嘴:有儿子算什么了不起!我都这样大了!

许谦益笑笑:我比你更大,我还没有儿子。话音刚落,却听见黎清轻声说道:可是黎大哥他不知道,我是偷偷生的……他当时还不知道我怀孕了……

似乎是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许谦益不敢继续追问,也许真的只是弄错了,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或许根本不是张风载?

他眉头微锁,心里像被堵了一团棉花,噎的难受。

可是……如果不是张风载的话,他又是怎么得到这串冰满翡翠的呢?还有他对黎清说的那些话,分明深谙其中的门道,他知道,只要冰满翡翠一出,他亮明身份,许家就一定会保护携着他名义而来的这个女人。爱的太深,才会让他这样孤注一掷,不怕身份暴露,只要能让她远离危险,他情愿奉上冰满翡翠,让全世界都知道,张风载还活着。

一切的牺牲,只为了一个女人。

从此,他恐怕穹庐末境,一生都要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许谦益微哽,猝然问她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话出口时,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问一个小孩子的名字做什么呢?

黎清微一怔,抬手撩了撩头发,笑时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黎唯朝。这是大名,我取的,黎大哥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孩子。她腼腆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也可以说一个字是黎大哥取的,以前我们说起孩子时,黎大哥说,将来如果有孩子,一定要嵌一个‘唯’,其他都听我的,就算叫‘唯花猫儿’‘唯花狗儿’都行……

许谦益听的出神,见她停了下来,急忙问道:为什么?

我也问他为什么呀,是不是以前女朋友名字里有个‘唯’字?我就不开心啦,他就抱着我,不说话,我知道他不开心,也不敢再问……她嘴角边浮起一个苍白的笑,很快又说道:但我知道他不是不爱我!说是他前女友,我那都是开玩笑的!黎大哥连前女友都没有,就只有我一个!他抱的我好紧,我差点透不过气,她吁了一声,眼睛有点发涩,晚上起夜的时候,他不在,我裹着被子跑出去,看见他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那一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谦益呷了一口茶,故意避开她的目光,眼里泪光微闪,许家最有威望的小先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哽咽欲语。

他的声音飘如轻絮,却多了一份确认与肯定:

是他了。他是‘风’字一辈,再下来一代,从‘唯’,的确……从‘唯’字啊……

他唇角微扬,笑意里带着几分悲伤。一声叹息落下,形如外面卷了一地的枯叶,翩翩如黄蝶。他的手指扣着桌面,羊脂玉映的那老旧的沉木桌颜色愈深。

许风远听的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啧然道:真有意思。看来张氏星火不死,那个女人……倒找上门来了。

许风宁咳了一声:风远现在知道那串冰满翡翠是什么来头?

不等许风远回答,许谦益已经接话:昔日五大世家分了华人世界,在海外传承数代,各家都有信物传给当家主事人,我许家是这枚扳指,许谦益举起左手,拇指那枚羊脂玉扳指耀在灯光下,通透晶莹,煞是好看,穆家的那块玉玦,如今还挂在梓棠脖子上——那天在三藩穆家祠堂里,梓棠领家法前曾经摘脱那玉,风远你见过?

风远点头,想起穆家祠堂那一场惊心动魄,穆枫为了褚莲,不顾一切的疯狂,不由觉得牙根里发冷。他的那位九哥,真是由头彻尾,被一个女人困住了。

那这串冰满翡翠——是张家的东西?他当然不笨,很快接了下头:它属于……

张风载。许风宁冷冷冒出三个字。

这一场雨刚过,才缓了一会儿,又飘起了轻轻絮絮的点子,倒像在为他们说这故事衬气氛。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许谦益接风远那一句真有意思,乍然道,那位黎小姐……不仅带来了张大哥的消息,她居然连三藩那位爷的心肝宝贝都知道!

加利福尼亚州。三藩市。

午歇也不安生,闷雷滚过一阵接一阵,眼看这天怕是要下雨,空气窒的人难受,穆昭行携几个警卫排在屋外环曲游廊里,一双耳朵警敏地凑着内室,生怕里面那位爷一觉醒来,有什么吩咐,一时找不到人。

穆昭行也局促着,伦敦已经来了消息,叫他盯着,能瞒多久便瞒多久,眼下穆枫大病未愈,要是再让他知道褚莲……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乱子。按穆枫的性子,发狂发疯起来,整个东南亚从此都免想安生。

穆昭行排在游廊里踢踏踱步,手心里已经沁着一层细密的汗,大正午的,连太阳都奢于探个脑袋,这样云滚云的天际,瞧的他心里直生烦闷。忽然,那内室里好似有了动静,他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靠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穆先生?

里面有轻微的咳嗽声。但紧着,咳的并不太烈,穆昭行眉头不减反蹙,他知道,是穆枫强忍着,咳嗽动作太大,必引起心口一阵疼,牵的伤处撕裂一样。

穆先生,要什么?他等不到回答,略一顿,示意警卫继续守在门外,自己却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穆枫正居床上,已经坐了起来,还是原先一样的威仪,眉毛攒着,略一动,就能叫人惊破了胆。但他气色并不好,脸上一态病容,嘴唇煞白干裂,仿佛渴水的新苗,只要两滴雨润上去,全能给吸收了进去。

穆昭行略一顿,见穆枫在看自己,那双眼睛黑沉饱满,似墨玉。

他吃力地抬手,指向穆昭行——

穆昭行一怔,走前了两步:穆先生?

去。很艰难地从唇齿间蹦出一个字,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却吃不住那股突然涌上来的劲道,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穆昭行蹙眉,心情大不快,很为他担心。

好在他很快稳定下来,唇角动了动,低声道:把她找来。穆昭行一愣,略微退后,军靴差点踢了矮几的小脚子,穆枫生怕他没听懂,又吃力地补充:把夏芊衍找来。

他顿了顿,心思是从没盘算过要违背穆枫的意,但那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出去。

杵着?穆枫眉心一皱,发不了火气,只能用最简短的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额上沁了一层汗,整个人似乎都在晃虚,穆昭行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穆先生午觉没睡好?

快去。

只两个字,他向来省意。况且还在病中,也不愿多说话。穆昭行脚下才晃虚,心想再不按吩咐去做,只怕小野狼恢复一身力气,又能满原野奔跑时,第一个要拿他开刀作筏子。

再抬头时,正好和穆枫视线对接,见他脸色苍白,唇角微动,额上汗出的更密,手指也在微微抖动,但却似拼命强忍着前劲的不适。穆昭行也于心不忍,只得退后几步,轻声说:马上就去,穆先生再忍忍。

刚退到门口,想要离开时,却被穆枫叫住:等等。

他大讶异,回头看穆枫——他仍是居中坐在床上,眉眼不带一丝凝滞,正举着手,似要把人拦住。

穆昭行连忙问:穆先生还有事?

穆显呢?我很久没有他消息了。

这是自穆昭行进门以后,穆枫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他喉咙发涩,嗓子本有旧疾,此时一并迸发出来,声音哑的很,让人不忍心听。

穆昭行却一顿,腿差点打起了哆嗦——

穆先生先养身体吧……

我问你,穆显人呢?!他音量猛地拔高,沙哑的嗓音里盛着怒意,他一脱手,差点把盖在膝上的软被掀掉!

穆显……他不是……跟太太在一起……穆昭行已经语无伦次,唯唯只说出这么一句话。

穆枫喉咙冒火:我不知道他和阿季在一起?!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

穆昭行满头冒冷汗,不敢直视那位小爷,更不知要怎么回答。他觑穆枫时,穆枫已经忍的够难,才不多的时间,嘴唇看起来更白,手也抖的厉害——他一屈身向前,差点磕到床沿,牙缝里仓促地挤出这么一句话:穆先生,我去叫医生来!他仓皇要走,却被穆枫拉住:阿季呢?

只有这样一句话。他瞪着穆昭行,眼睛里满是血丝,像一头愤怒的困兽,被束住了四爪,想要扬火,却苦于无力泄出,他声音更哑:人跟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够肥?张先森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啦!老读者可能已经看出点苗头了,对~~的确是这样滴~~~

我就不卖关子了,说这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我前篇文很努力认真的写,可是好像反响不太好,因为我想把太多的线索串起来,本是系列文中的一个,希望大家在读到别的系列文的时候,能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所以串的可能有点多了,读者反应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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