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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小东邪)



是夏芊衍搜出来的,人赃俱获。褚莲也并没有否认。

儿子,你应该知道,掌事人要立威,这事若不严惩,以后‘穆先生’还怎么开基拓业?老夫人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吩咐下去:拿家法!少奶奶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以后不管堂族外戚,只要再敢犯忌讳,一并罚!

举座无声。

添了一盏茶,老夫人缓了缓语气,说道:

罚过后,少奶奶依然是少奶奶,今天的事,谁也不要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第19章 盛宴(1)

很粗的藤条从老嬷嬷的手里交过。那是穆家的家法,他很领教过厉害。小时候几房堂兄顽劣,让家长头疼的假作要请家法,就已经能唬的劣皮猴子消停下来。而穆枫,从来不用家长假作,每次都是实打实的挨打,他性子犟的很,跪在祖祠冰凉的地板上,从来不肯说一句软话。先穆先生手起手落,通常要打断几根藤条,也不能从这怪脾气的儿子嘴里挖出一个服字。

穆氏立家百年,这家法从来没惩处过女眷,这种百年老族,想也知道,除非犯了浸猪笼的大事,要不然断不能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奶奶太太们动手,而现下,褚莲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迫接受这种奇耻大辱。

穆枫当然不会管家法伺候的深层意思,他只在乎褚莲会不会受皮肉之苦,只要阿季一皱眉,他便心疼的要紧,更别说那么粗的藤条撂她身上。

大家都以为老夫人只是做做样子,毕竟话里话外都有护着少奶奶的意思。直到老夫人挥手示下,已经有人从嬷嬷手里接过了藤条,满屋的人才开始着起急来。

穆枫拧着眉,低头不声不响。

褚莲,依然是这样冷硬的性子,哪怕真的要跪下领家法,被打的皮开肉绽,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况且,她对这种暴力的方式本身是不屑的:

母亲,您不能这样做,穆家家规只罚穆家人,我已经提出了离婚,我不愿再做穆家人!

字字铿锵,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阿季,这里是穆家祠堂,你要使小性子,和穆先生关起门来!老夫人摆摆手,似乎也不忍心再看:阿季,话可不能乱说的,穆家主事的太太要是换了人,那可是要出大事的!母亲年岁大了,捏着你们这些孩子的性子,知道你爱开玩笑,可是,老夫人本身谋略老成,她此时挥手指了指满室外眷,言语中意有警示,可是,他们不知道呀!你要说错话了,他们可是会当真的!他们可不把你当小孩子!

她低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仍是坚持:我要离婚。

你休想!

迟迟不吭声的穆枫突然抬起头,眼睛里蒙着一层阴翳: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离开我!想都别想!

母亲知道,阿季是褚家人,她只是略微顿了一下,没有理穆枫的狠话,她看向老夫人,道,褚氏一门依附张氏而生,这么多年来,张家的照拂让我们褚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我父亲在世时就跟阿季说过,我们姓褚的,永远也不能背叛张家人!今天既然穆家家规和褚莲的‘信仰’相悖……褚莲甘愿放弃穆家少奶奶的身份,也绝不会……她顺眉,余光轻轻抚过地上散落四处的早已被视为瘟疫的张家牌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绝不会,让张家辱于人言。

好啦好啦,老夫人撑着额头,一双眼睛隐隐约约藏在手掌之下,叫人看不清表情,阿季,你嫁进来这么多年,总该知道吧,张家……那是天大的忌讳!你处处维护张氏,置穆先生的颜面于何地?

满座皆是外室亲眷,像白家、易家,本身位列五大氏族,家族的忌讳自然都知道,两家家主还没到场,但女孩子却来了几个,本来就是跑美国来玩的,正好提前住进穆家,没想到好好地带上玩乐的心致,倒恰巧碰了穆氏这一场冲突,因是外人,也不敢多说话。

褚莲沉默,终于没有说话。

穆枫突然跪了下来:儿子领罚。

他双腿有力,屈身一跪,竟然能够听到骨骼擦着地面的声音。穆先生低头时,侧脸轮廓分明,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藏在眼睫的阴翳下,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穆先生,老身受不起。

老夫人在高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冷眼旁观剧情的突然转变。

连褚莲也惊讶地把目光胶着他身上。

穆枫怔了怔,突然想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手指轻轻一捏,颈下扣子弹开,他用力扯下去,颈下露出大块黝黑的皮肤。

君子似玉,触手温润。那枚穆氏祖传的玉在他胸前跳动,很快又静止,贴着他的皮肤。他伸手取了下来,交给身边的穆昭行:拿走。随即低头,向老夫人道:母亲,现在,儿子只是儿子。很低很厚重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疲倦,却很镇定,也很坚持。

老夫人叹气:梓棠,自你带上传家玉玦——那是‘穆先生’的身份,当时你就该知道,自此穆家的荣辱一并在你肩上,你……你又何必……

他叩头:儿子,只是儿子。他的嗓子有些哑:儿子愿领家法。

那是他的意思。穆家的传家玉玦在哪个家族男孩子的身上,谁就是当家穆先生,如果玉玦在身,即便是穆先生的亲母,也受不起他三跪九叩的大礼。所以,他取下了玉玦,一再强调,他只是以儿子的身份,代行家法。

老夫人转向褚莲道:阿季,旁的不说,穆先生待你,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她取过几上茶盏,递到嘴边轻抿一口,突然变了颜色:梓棠,你太太犯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怎么‘代领’?

母亲,那些东西……是在谁的房里找到的?穆枫问道。

当然是你太太房里。

穆枫微笑:母亲,我们家里没有太太单独的‘房间’,那是儿子的卧室,是梓棠和阿季的婚房。既然在儿子卧室搜出来那些东西,怎么有疚责太太的道理?他沉了声,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轻松:儿子愿领罚。

祠堂里人声窣窣,满族的亲眷都在交头接耳。

老夫人咳了一声,举座安静下来。

也罢,既然儿子是这个意思……老夫人顿了一下,挥手示意,拿着藤条的族里亲眷便走下去,在穆枫身边立正。

他解开扣子,利索地除衣,背上旧伤层叠,裸/露在空气中。

祠堂里,静无人声,连尖针掉地的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压的整屋子烦闷。

既然是穆先生犯的事,当罚!老夫人装作不经意地扫过褚莲的脸,吩咐道:给少奶奶看座!

很快有人把椅子搬了出来,放在褚莲边上,她犹豫一下,觑见老夫人眼神坚决,只得坐下。

藤条一下一下撂在他身上,掼下去时,很快拉上来一条红印,血迹森森。不一会儿,整个背部已经纵横都是新伤,鲜血淋漓。

他没有吭一声,眼睫垂下,连眉头都没有皱。

很多年前的场景好像在今天重演。

褚莲太熟悉这样的表情,野狼一样的性子,眼底戾气令人生寒,即使那年他才十三岁,那样的气场也足以震慑黑手党幕僚。当年在三藩地下赌场,也是这样的表情,他剁下自己一根手指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终于不忍看,起身:母亲,阿季身体不太好,先告辞。

那样低那样轻柔的声音,却足以吸引穆枫看过去,小野狼的眼底分明没有任何神采,却在听见她开口说话时,微怔,然后缓缓扬起头,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坐着等等吧,老夫人打了个哈欠,也快了,打断这根藤条,穆先生领罚的事就算完。

她是母亲,就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留住她儿子的心上人,让那个女孩子时刻记住,她的儿子是怎样为她伤心,怎样为她欠了一身疲惫的伤痕。

她无奈,坐下时,双手无助地扯着绢子,皱了又皱。

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这一生,欠他的,再也还不清了。

结束时,他的背部几乎不能看。血块粘着血块,已经看不清皮肉,血水淌下,沾累了衣裳。

老夫人挥手,示意全族宗亲散场。

她正不知如何自处时,老夫人看着她,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阿季,去搀他起来吧。

她微怔,却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穆枫抬头看她,目光深邃。

祠堂里,人群开始散去。在老夫人的安排下,顺次离开,半生不熟的亲眷从他们身边绕过,每个人心里揣着些小心思,分明有好奇,也会回头打量这对夫妻,却没人敢盯着看。

夏芊衍挤开人群,跌跌撞撞地摔在他身边:你……你……看着穆枫已无完肤的背,惊吓(he)地哭出来:这这……

褚莲大恸,本来眼底的心疼大过惊慌,藤条抽在穆枫身上,她的心也跟着收紧,这下斜里突然蹿出来一个夏芊衍,又让她想起她最近一次和穆枫闹别扭的始末,夏芊衍和她的穆先生在主卧里搂搂抱抱……

穆枫心无旁骛,连余光都没有给旁人,他抬头望着褚莲,把手递给她。褚莲肌骨冰凉,一双纤柔的手被他裹进掌中,穆枫自幼练枪,指腹粗厚,紧要关节处,生满老茧,蹭着她的细皮嫩肉,窜起微微的痒意,她的心中居然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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