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母氏甚善,我无令人。”
这么多年来,穆家高门显户,只他和他母亲相依为命。
有人进来报消息,附在美国人耳朵上一阵嘀咕,美国人撤走两个头儿,穆枫只斜觑一眼,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动作。他心中暗忖,这下有得美国佬忙,想必是三藩诸项事宜已经到位,他的心腹倾夜之间将三藩权力中心重归旧位,美国人那些挑拨离间的小算计,顷刻灰飞烟灭。他和张风载,合谋这一局,下的精妙而老辣。
那边美国人j□j无暇,这边厢,只是扫尾一些乌合之众的势力,他和张风载分派起来,绰绰有余。
穆成悄悄退了出去。
穆先生荣耀归来,应该要献上一份大礼。东南亚毒枭一向视穆枫为眼中钉、肉中刺,拔之不得,这帮祸害,穆枫也早欲除之后快,眼下形势大好,五大世家皆在清迈,搅动这一趟浑水,必然惊起满池涟漪,世家那帮大佬,没一个是能惹的,借力除力,快穆先生之大哉!
美国人仍在座,蠢蠢欲动。
他从白家座席旁走过,迟来的白斯年与他目光接视,微微点头。穆枫含笑,忽然道:“老白,君山银针,倒上……”
他的手一动,从容地滑过烤瓷小口杯,递给白斯年。
白斯年也不问因由,只当他是口渴,乖乖满上一杯热茶,又递还给他。
是熟悉的茶香,他习惯的茶叶。
穆枫接过,端起杯子的时候,脸上无半分笑意,他眼角仍扬起几分倨傲,那双眼睛,吸尽天光。是跋扈的、张扬的,自十九岁起,他早居高位,成为煊名赫赫的穆先生,一路披荆斩棘,从无向人低头……
而这时,穆枫已经端茶走至张风载跟前,只有两秒的略顿,他将茶杯平举过头顶,忽地屈身,膝一弯,重重跪了下去!
“大哥在上,于前十数年……梓棠百身莫赎,张家382口血债,是梓棠造孽!九弟给大哥斟茶道歉,……梓棠罪孽,百身莫赎!”
向来俯视绝不屈膝的穆先生,当众给他负疚万分的张风载大哥下跪道歉,铮铮铁骨,此一屈膝,不过如此柔情……
他太倨傲,也太勇敢,君子有过,绝不惧于俯首认罚,往事种种,是穆氏负了张氏……百年张家,耻辱一与烟散,皆没于尘土,它的开始与荣耀的顶端,赖张风载先生肇始。
许谦益起身,端一杯温茶;紧跟后面的有白氏白风邺,易氏易风铨。世家公子谦谦有风度,一个接一个走到张风载跟前,于穆枫身后跪下……
君子的歉意迟到却坦诚。
许谦益眼眶微红。他仍温润如美玉,一矮身,仿佛携来满地清风,他的声线夹着故地江南细雨中的一阵桃花风声……
“父亲在世时,常说,要是那个孩子还活着,他一定三跪九叩赔罪……父亲到死都对张氏怀着负疚,心事太沉的人,通常命不久……我知道,谦益如果没有负荆请罪,父亲必定不会瞑目,——他藏着心事,欠太多债,382条人命,只怕我伦敦许氏数代都要背负诅咒……”
张风载仰脖,清泪顺着脖颈缓缓滑进衣领……
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
那个孩子……
光阴苒苒,张氏早成瓦砾尘土一堆,而那个孩子……早就长成了年过而立的男人了!
张风载从穆枫手里接过茶杯,润一口,甘甜沁入肺腑,是早年世家最熟悉的味道。君山银针,当年世家举凡大小家宴,这茶叶是指定上品,勿论老幼,都用这个茶。于“风字辈”来说,它充斥着童年的记忆……
“九弟,你起来。”他扶穆枫。
水灯一盏一盏顺清流而下,在风中曳动着一圈浅淡光影,浮在水面曳起粼粼波纹。是清迈的夜,游人如织,表面平静的大好节庆,暗手操纵着一切。
各国游客随队加入水灯节的欢庆中,漂亮的姑娘在风声里笑的似一枝曳在池中初绽的青莲。
她们点起一盏一盏水灯,在湖边合掌许愿……
小乘佛教的圣地。善良的人们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庆祝他们的节日……
不断有美国人撤出来,汇入游客流。这些五官立体的美洲人并没有引起游客的注意,毕竟历年清迈水灯节,都有不少欧洲游客引入狂欢,和当地居民、东南亚旅游团队一起,在湖边点起数盏水灯……
入境随俗的美,源自文化相融,非霸非威。东南亚宁和的土地,在一番翻覆过后,终归仍要归复平静……
穆枫会归还本属于小乘佛教固有的清静。他的世界与战场,在遥远的加州,圣弗朗西斯科。
跟随美国人身后不断出来的,是一些盲流,乌合之众。他们本就是来搅浑水的,美国人不可能永远镇守东南亚,眼看世家权力更迭,三藩穆家那么大的势力,顷刻间说倒就倒,穆枫那样的人物,说不见便不见,这块土地,忙成一团的世家想必是没时间插手的,所以,美国人为保存在东南亚的权力覆盖,必定会寻找“代理人”,这帮乌合之众垂涎眼下肥肉已久。
但是,世家如有神助,也不过是倾夜之间的事,穆枫归位,五大家族在清迈,当着美国人的面和解,一瞬间,利益均匀分配,华人世界巅峰的权力手掌,重又伸回原来的位置。
此时三藩陷入一片惶乱,穆枫的心腹已经控制原先被夏京传囊括的节骨,各方复位,迎接穆先生的回归……
漆黑的惨夜,悄静地等待黎明时天光大现。
美国人终于离开,交给穆枫回复王座的荣光。东南亚的担子,挑在他身上。
隐在毒枭中间多年的穆成,做了最后完美的收势,三藩势力入境东南亚,穆氏掌控了这片地域猖獗的毒/品贸易……
美萍河边,隐形警戒已经入位,暗哨藏在游客中,穆成带来的当地便衣军警也就位,这里人多眼杂,穆先生安全难当,三藩穆氏的人都格外小心。
河里水灯悠悠,浮光盈盈,一盏一盏顺清流而过,岸边不断有游客的说话声、杂嚷声飘来,像去年三藩家宴时的场景,彼时故人,今夕依然在,天边是孤月,漫天星子如银钉子,从兜布里漏了出来,钉满整片天幕穹苍……
那流火光影照的人耳畔生暖,她满目都是柔软,微微一触,整片的心都化了开……
穆枫心中一热,伸手将她抱着举起,最美的情话在清迈河边满盏水灯旁散开:“太太,穆先生好想你……”
她低头,笑的就似一枝含羞的莲,再伸手,温柔地捧他的脸庞:“梓棠,你,你终于回来了……”
穆枫笑着:“阿季在这里,路途再远,再艰险,我都会找来。”穆先生一向不好,捏太太的脸:“阿季,你好像重了很多……不说‘为伊消得人憔悴’,好久没见到穆先生,我的阿季怎么珠圆玉润……?”
她小拳捶他背:“穆先生,回三藩再找你算账!嘴巴这样坏……”她略一颔首,火光映亮她的脸,两坨娇红粉粉嫩嫩,直要沁到人的骨子里。
她伏在穆枫肩侧,软语道:“阿季怎么这样‘珠圆玉润’?——那是因为,穆先生,你的宝宝在我肚子里——好重呀!”
穆枫一愣,转瞬大喜过望:“阿季——又,又有啦?”
她轻轻捶他的背:“好重——穆先生的祸害,叫我吃够了苦头……”她贴在穆枫耳边,轻声道:“穆先生——是……是双胎!”
他抱她,狠狠抱紧她,那“珠圆玉润”,是他的心窝子,他的宝宝,他的整个世界,都揽在怀里,穆枫笑道:“阿季……你真厉害!”忽而,觉得似乎自己这话说的不妥,轻轻吻她额,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是不是穆先生太厉害?”
她耳根生起红云,拿那位先生没办法:“说什么呢,穆先生!这里……人多呀……”
是她的生辰。一盏一盏水灯划过清流,在美萍河里盛放,晕着火光的莲灯,似施了脂粉的小姑娘,一如历年三藩盛宴上脉脉水流间漾过的莲灯……
今年的清迈,穆先生依然没有亏欠她一场盛世飨宴。
儿时一句承诺,他履行数年,年年不改。
褚莲抱着他,眼眶里有泪溢出,眼前晃过童年时代历历往事……
穆枫站在门楼下喊她:“阿季,你过来,有最好的竹骨,我会帮你扎莲灯!”
穆成伸手把她拉过去,抬头对穆枫说:“小少爷,国文先生好像在找我们?咱们要不要跑……?他会跟穆先生告状!”
穆枫站在石墩上笑:“阿季,你别怕!我们跑出来时,我早偷偷拿了老先生的戒尺,追来咱们也不怕!没有戒尺的老先生——就像牙口不好的大老虎!你……会怕吗?”
小小的褚莲捂着嘴咯咯地笑:“小枫哥!你要小心呀——脚下的石墩子不稳……哎呀,老先生真的追过来啦!”
此刻,他们在美萍河边拥抱,四周游人如织,他们与那些游客中的小情侣无异,惶惶是入世的爱侣,穆枫轻轻扳过她的肩,深吻,呼吸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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