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跟小娘娘在说悄悄话呢!”
董鸣轻轻扯了扯赵莘苗的小马尾,“你怎么就知道是悄悄话?”
“她们不让我听的话就是悄悄话!”赵莘苗不屑的小脑袋一仰,“哼,你们大人自以为很多秘密,总喜欢躲着我们小孩儿说悄悄话。鱼爸爸也整天都跟妈妈在房间里说悄悄话,不让我听!”
这下不是鸦雀无声,是大人吐了满天的血,卢轩虞今天看来是注定逃不开万箭穿心的命运了。
“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病房里说悄悄话的气氛并没有外面那么融洽,窗从秋风里进来,带起些凉意,纪可惟走过去,直接关了,少了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房里更加安静了。
这对二十多年来亲如姐妹的她们,第一次这么沉静。
“他就是苗苗的亲生父亲?”
林品言低着头,“嗯”得微弱。她应该知道纪可惟要跟她谈的是什么事儿,是她一直逃避的事儿。
“你打算告诉他?”
“我……”林品言乱了,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要告诉董鸣了。“姐……我想让他知道。”
她做梦都想让他知道,他们有个女儿,乖巧漂亮的女儿。
“然后呢?把苗苗要回去吗?你们这么做有没有想过苗苗?有没有想过我?”
纪可惟越说越激动,她最担心的一天还是来了。
“你们一直这么自私,当初他放弃你,是自私;你19岁坚持生下苗苗,是自私;你们现在要把苗苗要回去,更是自私。你们有没有为苗苗想过,她今年已经8岁了,已经有记忆,有想法,在她的记忆中,你一直是疼她*她的小娘娘,你要让她怎么接受小娘娘是妈妈?还有我我,你要我怎么割舍得掉苗苗这份母女情?她毕竟是我含辛茹苦养在身边8年的孩子。没了她,你让我怎么办?”
说着说着,纪可惟泪流满面,林品言又何尝不是。这是他们年少轻狂欠下的孽债,若不是纪可惟,苗苗当初只能是个父母不祥的孩子,而不是今天健康快乐的赵莘苗。
自从姐夫走了,苗苗就是表姐的精神支柱,若不是苗苗,表姐早就随姐夫还有那未出生的孩子一起走了。
“小言,你忍心吗?”
林品言哪里说得出话来,只知道一味的摇头,摇乱了头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窒息。
“小言,当姐求求你,别把苗苗从我身边带走,我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她了。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你还是她的小娘娘,你可以随时来看她,想她了可以带她去住些时日,都可以,但别把她带走。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她受不了,我更受不了的。”
是啊,让一个8岁的孩子重新接受父母不是父母的事实何其残忍,哪怕是成人都未必能承受得住,她林品言如何忍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次毒手。
“姐,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永远不要让卢轩虞知道苗苗的身世。”
她不要董鸣知道,这骨肉分离的痛,她痛着便是了,何苦拉上他来垫背。
姐妹俩哭作一团,纪可惟说,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残忍的事儿。但作为一名母亲,她不后悔。
董鸣带着赵莘苗回来的时候,病房里一切恢复平静,姐妹俩对坐着聊天,就好像平常那样聊着闺房的私话。
小家伙一冲进来就往纪可惟怀里钻,脆生生的叫着“妈妈……”
“小丫头又上哪疯了?瞧这一身的汗!”抬头看到垂头丧气的卢轩虞,笑了,“你又欺负鱼爸爸了?”
“才没有呢!鱼爸爸现在是鱼妈妈了!”
卢轩虞扑过来抱着纪可惟不依不饶的,“小惟,你女儿欺负我!”
纪可惟笑而不语,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
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多么美好的景象。林品言自以为不着痕迹的低头,也没能逃过董鸣的眼睛。
送走喧闹的探客,终于恢复只有他们两人的静好。董鸣在她的床畔坐下,一只手指抬起低垂的小脑袋,“哭过来?”
☆、苏小妞儿
“哭过来?”董鸣捧着这颗小脑袋,低头吻上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好好的哭什么?丑死了!”
林品言撇头,别扭地甩他一个肘子,就是不说话,生怕这哭得沙哑的声音一开口就更瞒不住了。
怕他生疑,更怕他问。
“真是我的傻丫头,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可羡慕的,以后我们一定比他们幸福!”
这不劝还好,这一劝,林品言更加绷不住,从低声啜泣,到决堤泪崩,只是转瞬间的事儿,眼泪鼻涕毫不客气地全部擦在他昂贵的西装上。
董鸣倏地慌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眼泪越擦越多,伸手将她在怀里越抱越紧,轻轻哄慰,“别哭!算我说错话了。言言不丑,再没有比我家媳妇儿漂亮的了……要我说苗苗那小魔怪就留给那只臭鱼忙活好了,你是没看见刚才那只臭鱼被小魔怪整治得多惨……”
他不仅说,还扁起娃娃音,绘声绘色地学起赵莘苗的童言童语,若不是血缘上的牵绊,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学得如此惟妙惟肖。
听着耳边一声声的哄慰,越说越过分,越说越夸张,林品言听得既好气,又好笑,低哑的声音说着,“苗苗哪是你说的那样?她很乖巧听话的!”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终于肯笑了吗?”
为搏红颜一笑,他可算是使劲浑身解数了,形象神马都是浮云。好好地替她擦干眼泪。
“苗苗那孩子长得真好,也的确聪明可*,就是太鬼灵精了点,别说,还真有你以前的几分模样。尤其那张嘴,好像天生就是把刀子,可是得罪不起的小祖宗。”
说着,他的大手犹自揉捏着她的脸蛋,带着点孩子气的宠溺,“尤其整蛊人的时候,那得意的小表情就跟你如出一辙!”
话说当年他们刚刚在一起,林品言也总是喜欢整蛊卢轩虞,刚才看着赵莘苗,这一幕就好像是重叠了,明明是一大一小,可眼中闪烁着的狡黠和得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灌出来的。
“我看着你表姐是温婉文静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磨人精儿?不像她女儿,倒像你肚子里跑出来的小魔怪!”
林品言的心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等她发现时,他的手臂被她紧张的抓出十个红红的指印来。
“董鸣,你喜欢苗苗吗?”
“瞧你那么疼她,我敢不喜欢她吗?”
就冲着那熟悉的小模样,董鸣就没办法不喜欢她了。
“倒是你表姐,她对我意见挺大的,也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她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
纪可惟刚才言辞不善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话说这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8年前听说她远嫁南洋,嫁了个当拿督的老公,却从没见过。今天这一见,董鸣着着实实挨了这记下马威。
林品言吸了吸鼻子,在他怀里不适的动了下,头在他的胸口埋得更深了。
“就你臭美,当真以为自己是万人迷,谁都得喜欢你呀?小人之心!”
“咳……咳……”门口传来轻咳声,董鸣很不耐烦,都被叨扰一整天了,大晚上的也不能消停。
“谁啊,大晚上的还来探病,动不动礼貌?”
门口站着似笑非笑的人穿着白大褂,却不是探病的人。
“医生巡房!”
林品言窘迫地看了巡房医生,跟着笑了。
“笑笑,怎么是你来巡房?”
苏眉笑两手揣在白大褂里,乐呵呵的进来,还不忘撇了嫌弃她不礼貌的男人一眼,的确很帅,怪不得医院里的雌性动物都疯了,扎堆的要往这边来。看得出来脾气不好,自以为有个性的耍酷。是不是帅哥都是这副德行啊?
“我今天轮转到这科,就听说您老人家在这,还不干忙着来请安啊?”苏眉笑和颜悦色的对着林品言,转过身对着身后的董鸣就是厉色严词,“倒是这位先生,探病时间已经过了,您怎么还在这?”
耍酷,谁不会啊?他们家顾天奕酷了那么些年,她苏眉笑早对这种冰山男免疫了。
“董鸣,你还不认识她啦?她是笑笑啊,奕子的媳妇儿,兴然的妹妹啊!”
林品言忙拉住董鸣,知道他从来不会对不熟的女人怜香惜玉,遇上这种挑衅更没什么好脸色,偏生这苏眉笑又是个不怕事儿的主儿,一会儿可不得火星撞地球啊!
一听是熟人,董鸣的铁黑的脸色果然缓和不少,“早听说奕子娶了个厉害媳妇,原来就是苏小妞儿啊!这么多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也不怪你不认得我。”
“我认得你,姐夫嘛!看在你对我姐这么上心的份上,就让你今晚在这住下了。”
苏眉笑话都没让董鸣说,径自掏出听诊器和血压计,忙活起来,一来二去的,董鸣果然没再说话。
“血压正常!”
“心律正常!”
“那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明天一早我再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听完苏眉笑的话,董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