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红衣 (容予之)

如果说最开始来人界，调查事情的想法占七分，来人界散心的想法占三分，现在这两种想法已经完全对调过来了。龙鸢心情很好地背过手，跟龙葵一路散步，她拐进了服装店，龙葵则对外面的摊子很好奇，留在了小摊边上。

这样一个全是普通人的小地方，想来龙葵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龙鸢便由得龙葵在外面闲逛，自己则在店中看起衣服来。魔界的服装都很猎奇，她曾经挑了很久的衣服，一件都没挑到，最后只能愤怒地买布回来，自己裁成喜欢的款式。好不容易来到人界一趟，她自然要看看有什么好看的衣服，这是每个女孩子的天性。

只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这家服装店内虽然不像魔界那么猎奇，但是衣服都普普通通，入不了曾经身为姜国公主、母后更是刺绣高手的龙鸢的眼。她不住地摇头叹气，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如此一来倒是惹恼了服装店的老板娘，她原本看龙鸢非同常人，还以为来了个大客户，孰料却被龙鸢挨个批评了自家的衣服。她忍不住道：“姑娘，我们锦绣庄在整个安溪县是最好的布店，虽然比不过泉州府，但在泉州府辖下众县中也算佼佼。姑娘这般挑剔，恐怕只有京师风华坊才能满足你的需要了。”

龙鸢扬起眉，嗤笑一声，道：“是吗？这都算佼佼，我看连我身上这件都比不过呢！”她身上这件乃是按照当初身为公主所穿广袖流仙裙所裁，布料来自魔界，用火纹线编织而成，赤金草染色，寻常刀剑不能伤其分毫。

老板娘仔细看了看，心道确实如此，眼前这姑娘确非常人，但这非同常人也非一般的难伺候，让她憋了一肚子气。然而作为生意人，她也不能对顾客发火，只能好声好气地陪着笑。

龙鸢挑剔了半天，但也确实受够了魔界猎奇的剪裁和自己永远千篇一律的衣服，还是买了两件回去，顺便凭借自己刁钻的嘴生生将价格砍到了七成。买完衣服，龙鸢心情大好，出门寻找小葵，才发现外面好像出了点事情，自己因为和老板娘讨价还价太过入神，竟然没有注意到。

不远处的小摊边，聚集起了许多人，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龙鸢看不到人群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属于小葵的慌乱声音却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你、你别过来！我不想伤害你……”

龙鸢登时大怒，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欺负小葵？在她的逻辑里，不管谁对谁错，欺负小葵就是不对，更何况小葵一向乖巧，怎么都不会做出坏事。

所以她想都不想，身形闪过，直接冲进了人群之中。围观看热闹的人只感觉有一阵狂风刮过，硬生生把自己推开，在人群中开辟了一条道路。等他们回过神来，黑发红裙的女子仿佛凭空出现，已经拦在蓝衣女子身前，扬眉喝道：“谁敢欺负我妹妹？”

龙鸢这一闹，周围的人更加惊慌了，纷纷后退，围观的圆哗啦啦变大了一圈，不少人大叫道：“白日见鬼啦！又来了一个红衣厉鬼！”

还有人喊道：“道长快点替天行道，施法收了她们啊！”

不得不说，这“白日见鬼”的说法反倒让不少人起了好奇心，纷纷围过来旁观。在大家心里，鬼都是怕阳光的，在白天出现的鬼，实力怎么说都该打了个折扣，更别说他们这里最近才来了一位蜀山道长，降妖伏魔正是拿手好戏。这几声喊下来，围观的圆虽然变大了，可人却越来越多了。

龙鸢横在龙葵身前，她对面站着一个道士打扮的青年，右手握着桃木剑，左手抓着一把符咒。看见龙鸢凭空杀出，青年道士更加紧张了，在“蜀山道长快收了厉鬼”的呼声中，保持着迎战姿势一动不动。他也算略有修为，如果只有蓝衣女鬼，凭借法宝和降妖谱，他还能勉强收了她，但现在又多了个修为深不可测的红衣女子，他完全没有把握。

对面的蜀山道士正在纠结，这边龙葵拉了拉龙鸢的衣袖，小声解释道：“姐姐，他们说我没有影子，是厉鬼，出来是要害人的，所以才找了个道士哥哥来，要收服我，我跟他们解释，他们不听，姐姐你跟他们说一下吧，不要打起来……”

“哦？”龙鸢冷笑，语调不自觉地像极了重楼，“哼，一帮没见识的杂碎，见到鬼就以为是厉鬼出来害人？”她眼神冰寒，扫视一周，“你们哪只眼睛见到有人被害了？还找来人替天行道，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

“姐姐……”龙葵不安地又扯了扯她的袖子，尽管在魔界待了多年，但在她的认知里，人界才是她的归属，所以并不想跟人起冲突。即使刚才她有能力击退那个道士，却也一直忍着没有出手。她不希望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故乡，却马上又被人们当做异类排斥。

龙鸢又冷哼了声，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忽然见到一名紫衣女子分开人群，朝她们走了过来，站在她们身前不远处。她身上的气息很平静，明显对她们并没有敌意。

“紫萱姑娘！”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这下好了，紫萱姑娘来了，又有蜀山和阳道长，何愁厉鬼不被收服？”

紫萱仔细地看了龙葵一眼，然后转过头，朝他们微笑着摇了摇头，温声道：“诸位都弄错了，首先这位红衣姑娘并不是鬼，大家看，她是有影子的。”她停顿了会儿，看着大家都露出“确实如此”的表情，然后含笑道，“其次，这位蓝衣姑娘虽然是鬼，但却不是厉鬼。她身上的灵力很纯净，一点怨气都没有，可以看出从来没有害过人。”她又打量了龙葵一番，“这位蓝衣姑娘身上隐有一股凛然剑意，应当是某件神兵的剑灵。”

围观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紫萱仍旧带着微笑，道：“仅凭我一人说辞，大家未必相信，这位蜀山道长，照你看，可是如此？”

自紫萱开口解释后，蜀山道士已经将龙鸢和龙葵仔仔细细打量了番，半晌后惭愧地道：“确实如紫萱姑娘所言，和阳眼力不济，十分惭愧。两位姑娘，十分抱歉，若有任何不满，和阳一力承担。”

人群一片哗然，两个人都这么说，人们便也都相信了，没有“道士收服厉鬼”的热闹可看，不一会儿人群便散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龙鸢、龙葵、紫萱以及面带惭愧的和阳仍旧留在原地。

人群散后，和阳再次朝龙鸢和龙葵行了一礼，道：“两位姑娘，万分抱歉，若日后两位姑娘有事相托，和阳定当全力以赴，权作赔礼。”

龙葵摇了摇头，她本来也没有责怪和阳，只是不想与人起冲突。龙鸢虽然先前很生气，看在这道士这么诚恳赔礼的份上，气也消了大半，只嘲讽了句：“哦，全力以赴？我让你把刚才起哄的人杀了，你干不干？”

看着和阳发愣，龙鸢摆了摆手，嘲道：“算了算了，我最不爱跟你这种死板的卫道士计较。小葵没有怪你，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你该去哪去哪吧。”

和阳再次朝两人郑重一礼，方才转身离去。

龙葵转头看向方才一直微笑着旁观他们的紫萱，朝紫萱裣衽一礼，道：“这位姐姐，谢谢你替我们解围，如果没有你，我们真要跟他们冲突起来了。”

对这位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她们的身份，把众人成功打发走并避免了一场冲突的紫衣女子，龙鸢也有着几分好感，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帮助了她们，龙鸢自然领情。她也朝紫萱点点头，道：“多谢了。”

“举手之劳，不必太过在意。”紫萱微微笑道，“我叫紫萱，目前暂居安溪。”听着龙鸢与龙葵也自报了姓名，紫萱又道，“两位可是初来此地？”

“正是。”龙鸢点头道，“我们姐妹两路过此地，寻访些人，也顺便游玩山水。不想刚来就碰上了事情，真令人扫兴。”

紫萱道：“两位并非常人，平日里行事可谨慎些，避免麻烦。”看着龙鸢点了点头，她接着道，“不知你们来安溪是要找什么人？我对这里虽然不是太熟，不过要找人的话，还是能稍微帮点忙的的。”

“也不只是安溪，”龙鸢稍微想了下，心想这也没什么好藏着的，于是爽快地道，“我们想找到女娲后裔，请她帮个忙。”

“女娲后裔？”紫萱微微动容，眼中飞快地闪过不明的光华，“这却难了，我也不知道她们身在何方。不过若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们的。”

“好，多谢了。”龙鸢早料到女娲后裔没那么好找，也不失望。

“此地不便久谈，两位不妨随我前往寒舍，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揭过了女娲后裔的话题，紫萱道，“有关女娲后裔的所在，我可以为两位提供点思路，以及若两位想在安溪游玩，我也可提供些建议。”

“麻烦了。”龙鸢本来也没什么头绪，紫萱愿意帮忙，她自然求之不得。

只不过……安溪，紫衣女子，紫萱，女娲后裔……龙鸢总觉得莫名的有些熟悉，但却始终无法完整地想起来，想了半天，她只得把这件事情暂时搁置，与龙葵一起，跟着紫萱向安溪县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