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红衣 (容予之)

剑中的自己，拼尽了全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搏得属于她和小葵的自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到魔界，成为魔界掌事，最后得到魔神武器，修炼成魔，还与魔界至尊纠缠至深。

她甚至开始感谢那两个试图杀死她的铸剑师和道士，如果没有他们，自己就不会被重楼救下，更不会随他来到魔界，而魔界中弥足珍贵的经历与收获，也不会属于她。

龙鸢站在树下，阳光投射下细碎的光斑，印在她的脸颊之上，随着风轻轻晃动。重楼站在她的身侧，离她很近，两人之间不过一拳距离。他们都没有说话，望着前方不远的市集出神，身后碧色的湖水波光粼粼，被微风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仿佛他们两人此时的心境。

毫无征兆地，龙鸢突然轻轻抬起手臂，伸出手，握住了重楼的手。

重楼微怔。

龙鸢转过身，依旧牢牢握着他的手，沉默地望着他赤红的双瞳。那双属于魔尊的双眼中，难得没有带上以往目空一切的威势，而是带了几分不解地看着她。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重楼哥，我喜欢你。”

即使是告白，龙鸢也没有害羞地低下头去，而是握紧着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不放过重楼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感觉到手中那温暖的触感，握着他的手，会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她喜欢他，渴望紧紧握住他的手，渴望被他拥抱，渴望被他保护，也渴望站在他的身边，被他承认，成为能够守护他的人。

与对龙葵的喜欢和爱护不同，她把小葵当做珍贵的宝物，小心的呵护着，看着她逐渐成长，如果来日小葵有了喜欢的人，她会欣然放手，祝她幸福。

可她对重楼的喜欢，却是希望被他守护，同时希望能够守护于他，想成为他唯一承认的人，让他的眼中，从此以后只有自己。一旦想到重楼可能会在乎其他人，她就说不出的难受。

“你……喜欢我吗？”她轻声问道。

重楼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感觉到掌中那只属于女子的手，温软而细腻，因为紧张，甚至渗出了些许汗。他也看见了红衣女子眼中不加掩饰的炽烈情感，看见她期盼的表情，可他依旧沉默着。

喜欢，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陌生到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现在在自己胸口涌动着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千万年的阅历，却不能告诉他，这陌生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昭示着什么样的感受。重楼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迷茫，不知如何回答，最终只能选择牢牢抓住自己身为魔的本能。他是魔尊，武道方为他一生所求，而其他的东西，宛如镜中花水中月，一闪即逝。

直到最后，他终于开口：

“六界之中，唯人有情。龙鸢，你曾是人，故而有情。”

“而我，是魔。”

听完他的话，龙鸢沉默了。

手指渐渐松开，她放开了重楼的手，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说的这句话，是拒绝的意思吧。六界中，只有人有情，而他是魔，所以不存在情这种东西。

真是个奇怪的回答，但却又……有种意料之内的感觉。

平复了一下胸中起伏的情绪，她徐徐睁开眼，然后微笑着开口：

“没关系，重楼哥，我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走吧。”重楼道，表情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估计长老团已经发现我不在蚩尤宫了。”

说完，他抬起了脚步，往回走去。

龙鸢却没有动，她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感受。是失望？难过？亦或是坚定、决不放弃？

这颗心，已经不受自己操控了，从她动心那一刻，她便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送到了重楼面前。无论他收与不收，这颗心，都不再属于自己了。

他的回答，大约是不要吧。只是不管要与不要，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沉沦了下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既然已经无药可救，那么就让她继续沉沦吧。

她看着重楼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重楼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龙鸢的心突然怦怦地跳了起来，心中期待着，胡思乱想着，也许他下一句就是，我其实也喜欢你。

然而，重楼只说了一句话：“傍晚来找我，有件关于你的事情，需要告诉你。”

“好。”她点了点头，心中有说不清楚的失望。

重楼转过身，慢慢地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终究没有再次回头。龙鸢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他们的来路，即便阳光明媚，也没有让她感受到丝毫温暖。

她苦笑了声，这算是第一次告白失败了吧？

没关系的，她不会被这一次的失败打败，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明白，什么才是“情”。``

作者有话要说：重楼其实已经有点喜欢阿鸢了，只是悲催的是，他不懂喜欢，认为魔没有情，所以阿鸢悲剧掉了~

人界篇即将展开，猜猜重楼会怎么做呢

第二八章 两处沉吟各自知

``　　龙鸢失魂落魄地在市集中转了几圈,百年的时光过去,这里又多了不少新面孔，但大部分都还是原来的人,有几个认得龙鸢的，还朝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她没力气回以笑脸,但也没有摆脸色给人家看,只是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站在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人群中,龙鸢忽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周围越是热闹，越衬出了她的萧索低落。

魔界也有酒楼,酒楼之中，不乏买醉之客。龙鸢平生第一次不是以抓人的身份,而是以客人的身份，走进了酒楼，点了许多酒，在桌旁喝起了闷酒。可惜的是，就算她的心想要大醉一场，却清醒地知道，傍晚重楼还找她有事。

龙鸢一直磨到了傍晚，才调整好心情，前往蚩尤宫正殿。

桌上原本堆积如山的文件已经被分类放好，重楼已经离开了书案，站在窗边，负手而立，显然事情已经处理完，正在等待着龙鸢的到来。

“重楼哥，到底有什么事情？”龙鸢努力地把之前发生的事往心里藏，努力让自己无视那件事，语气一如往常地问道。

发现龙鸢的到来，重楼转过身，朝她走去。走到她跟前时，重楼竟然闻到浓浓的酒气，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要知道，他自己倒是经常去喝酒，但是龙鸢从来只当陪客，滴酒不沾，而这一次，她竟然跑去酒楼喝酒了。

她自己说过，酒楼是个很乱的地方，万一不小心喝醉了，没有自保之力，遇到事情该怎么办？所以她不肯喝酒，在他喝酒的时候更不肯喝，说要保持清醒来保护他。虽然每次都被他嘲讽不自量力，她却始终坚持。

可是这次，龙鸢竟然跑去喝酒了，按照她一贯担心有人趁醉攻击的想法，说不定还有个人一直陪着她，就像她当初坚持陪着自己一样。

想到有个人也许陪着龙鸢喝闷酒，重楼的心里莫名浮起了一种想要捏死对方的冲动，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又会是谁。

龙鸢不知道重楼在想什么，但她知道重楼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走神了，心里更加难过。明明叫自己过来，却对着她走神，重楼难道就那么不想见到她吗？

难过归难过，她还是出声提醒道：“重楼大人，到底怎么了？”

重楼这时才回过神来，马上想起了正事。他摊开手掌，掌中已经多了一个东西。这是一个圆形的小光点，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悬浮在重楼手上，慢慢浮动着，似乎想飘走，却总是撞到无形的屏障，又不得不飘了回来。

“这是从你和龙葵身体里分离出来的残魂，属于夕瑶。它是从你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就交给你罢。”重楼解释道，又补充了句，“这残魂上，承载了夕瑶的部分记忆，感兴趣的话，你可以看一看。”

“夕瑶……是谁？”龙鸢十分茫然，她确信自己不认识一个叫做夕瑶的人。现在这个人的残魂居然在自己身体内，让龙鸢感到不可思议，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魂魄内还混杂了其他人的残魂。

“你不认识夕瑶？”重楼也讶异起来，他当初救下龙鸢，就是因为感受到了故人夕瑶的气息，看在飞蓬的面子上，才随手解决掉那个小杂碎，救下了龙鸢。而龙鸢却说自己不认识夕瑶，这让他也不明所以。

“不认识。”龙鸢摇了摇头，从重楼手中接过了残魂，道：“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重楼哥，谢谢你的帮助。”龙鸢朝重楼裣衽一礼，“没事的话，我便退下了。”

重楼的眉头在那个瞬间拧了拧，然后转瞬恢复到往常的平静。他差点想问她“为何不多留会儿”，却又及时收住，朝她缓缓颔首，示意她自行离去。

然而龙鸢没走出多远，重楼忽然又出声道：

“龙鸢。”

龙鸢停住脚步，有些奇怪地回头，问道：“重楼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