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美好脸涨红,肚子里一堆反驳的话准备随时发射,却咬紧唇不说话,零上三十度温度里,她却觉得冷得发抖,小腹也抽痛得直流汗。
是,她和美丽只有一个检察官爸爸,没有妈妈,就连她14岁第一次来月经,也是她和美丽两个怯糯糯地去超市自己去买卫生巾。
没有人告诉她们月经时候不能喝凉水、吃冰激凌,没有人在快到日子的时候叮嘱她们携带护垫……甄美好后来想,大抵因为她生命里一直缺少母亲这个角色,所以更没有告诉她——为了自己和他人的人身安全,就算对方是你最深爱的男人,做+爱也应该采取避孕措施……
甘信在她面前向来死要面子,就算意识到知道自己无意中伤了她,也不亲口道歉,只默默陪她回家,然后想尽办法缓解她的痛经症状。
那是甄美好唯一一次在刚上高中的时候就逃学的经历,因为再过几天甘信就要离开家上大学去了,而她难熬的高中生活才刚刚开始,她的思念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开始泛滥,她下狠了心,才跟班主任老师说谎自己肚子痛,请了半天假跟甘信去游乐场玩,算做告别,这下可好,不仅弄假成真,人也丢大发了……
甄美好兀自发笑,引来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一起好奇地歪头:“妈妈,你笑什么呢?”
她刚要回答“没什么”,眼前一黑,视线被一片带着熟悉味道的阴影遮去,嗅觉的记忆长度太可怕,这么多年,他从前的清新体味似已被浓重的烟草味浑浊,但靠近了些,仍是清晰可辨。
甘愿甘意拍手欢呼:“冰激凌回来啦!”
甘信按照他俩要求,将不同口味的冰激凌分发到各自手里,最后,还剩下一个草莓味的,递到她面前:“让我猜猜,你笑的,和我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甄美好抱着手臂不接:“你吃好了,我的工作不允许。”
甘信不勉强她,抱起甘愿,让他坐自己腿上,跟他两个儿子一样,故意馋她似的,大吃特吃起来:“为了工作,应该应该……你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倒霉,一到游乐园吃冰激凌,就赶上……”
甄美好打断:“我刚过去了。谢谢关心。”
甘信若有所思,点头,继续舔冰激凌吃,甄美好懊悔不已,她为什么对他多嘴解释那一句?!
吃到一半,甘意没忘记想要做一边骑爸爸脖子,一边吃冰激凌这个造型,于是他兴致来了,就去爬甘信的肩膀。
甘信没辙,轮流驮着甘愿甘意在游乐园空地中间让甄美好不停拍照。
甘意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拍不漂亮了,他还不干啊,三番两次挑剔他妈妈把爸爸拍的比自己帅啊,甄美好倍感压力山大。
回去的路上,两个小孩终于有些倦了,橘红色的夕阳照进车窗,映在他们的脸上,红扑扑的,薄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像两个遗落人间的小天使般可爱纯净,安慰人受创的心灵,带来平和和宁静。
甘信趁着甄美好也倦意正浓,问:“今晚把愿愿接到我那里住一晚,可以吧?”
甄美好精神了一下:“明天他要去上听力训练课,今晚还是回赤山区比较方便。”
甘信咬着不放松:“上听力训练课的地址你回头给我,我明天送他去……你如果不放心,怀疑我会把你儿子抢走,我那儿随时欢迎你留下来过夜。”
☆、第二八章
甄美好到底争辩不过甘信,她说了一条理由,他可以从十个方面,十个角度,用十种方法来反驳,但凡他认准的事,无理搅三分,也要攻克下来。
从小到大,甄美好似乎从未吵赢过甘信,当然,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他才会无声认输,就是当她撅嘴巴生气,或者默默不语流眼泪时,不过,这些在他眼里早已变成微不足道的小伎俩,她再用,不管有意无意,得来的,可能不是他短暂而微薄的同情,而是冷嘲热讽。
下车时,甘愿还没醒,甘信把他扛上肩膀进电梯,而甘意瞪着两只眼睛欢一窜一窜地欢快蹦跶,想把哥哥弄醒,陪他一起玩。
甄美好把闹腾的儿子揽过来:“意意,老实一会儿!”
甘信倒是纵容,揉他的发:“晚上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们做!”
甘小意童鞋面露不屑:“爸爸除了水饺和面条,还会做别的么?”
甘信弹他一个脑瓜崩,小不点敢小看他!要说厨艺,甘信还是有的,不然老姜和韩越也不会隔三差五就来他家蹭饭,组里就有人曾形象地说:甘导可能是所有编导里最会做饭的,厨子里最会导节目的。
甘信今天心情大好,便下放权利:“小子,你点吧!”
甘意小嘴一咧,不客气地掰手指头数:“我想吃烤鱼、寿司、芝士蛋糕、乌冬面——”
甘信黑脸,我之前天天纠正你,今天也卖力表现,你居然还跟我要日本菜?!小屁孩,故意在你妈面前让我丢脸难堪,是吧?
“吃这么多,也不怕把肚皮撑破了!”
甘意嘻嘻笑着拍肚子:“意意今天的肚肚还没饱呢!”
甘信想起甄美好用“无底洞”三个字来形容这小孩的肚皮,真是太贴切了,不禁向旁边瞄人家一眼,甄美好正目不转睛盯着冰凉的电梯门,视线放空,置之不理之态。
甘信碰壁,只好认命地点头对甘意说:“日本菜哈?这次不行了,下回吧。”
故作大方付出的代价很惨痛,后果就是:甘信好不容易劝甄美好把甘愿留下来,还说服她成全两个小孩的意愿,四人一起吃顿家常便饭,甘意却一整晚都在提醒他明天要做那几样他点的东西给他吃,还张罗甘愿也点几个。
甘意:“爸爸说了,我们想吃什么都可以跟他要。”
甘愿望了愁眉苦脸的甘信一眼,通情达理说:“我和你一样吧。”
甘信顿时差点泪流满面,眼里都是感慨之色:同样都是我的种,差距咋就这么大?!
甘意小主人的架势:“好吧,爸爸,愿愿跟我一样了,明天你记得哦。”
甘信开始露出狡诈本性:“谁说明天了?!我在电梯里说的是下次。”
甘意挠挠头,不满道:“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甘信沉吟,拾起汤勺喝了口冬瓜排骨汤,悠然说:“下次……就是你妈妈再上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
对面的甄美好一怔,抬头对上两个小孩期待的眼神,心说:甘信,你这招借力打力用得不错啊!
八点左右,甄美好给甘愿、甘意洗完澡,抱进甘信之前收拾干净的卧室,来来回回嘱咐几句,准备离开。
甘愿穿着小背心和短裤,坐在被子里巴巴瞅着她:“妈妈——”恋恋不舍的样子。
甘意干脆直接过来抱她脖子:“妈妈——”
甄美好拍他屁股:“别粘了,乖乖睡觉。”
甘意使劲拱了拱,才松开,钻进毯子里头:“妈妈,我明天还去幼儿园吗?没有静静的幼儿园,好没有趣。”
甘信进门:“去,当然要去。没有静静,你还有别的女孩儿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
甄美好侧头,胸口憋一股气:“甘信,你就这么教儿子对待感情?”
甘信本是觉得她这气生得莫名其妙,想了想,失笑道:“没上升到那个高度,我就是想劝他乖乖去幼儿园,你发散思维过强了吧!”
甄美好懒得听他狡辩,又哄了会儿甘愿甘意,和他们告别,退步关门。
甘信掂着手机,漫不经心问:“你回哪里去,赤山区还是公司公寓?”
甄美好也累了一天,实在不愿回别墅和宋莱莱冷脸相对。“回公寓。”
甘信玩笑:“要不我送你?你看,现在挺晚了,你在远处打眼一瞅,还挺像个妙龄少女的,万一——”
甄美好干笑:“不必了。在我真是妙龄少女的时候,我也没怕过。还有……甘信,关于孩子,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你要是——”她声调拔高了些,欲言又止,又落回,咽了下嗓子,微微垂眸,“愿愿意意就像我的命一样,现在我把他们交给你照顾,是为了他们以后的人生着想。其实,他们在你这里呆着,我一点都不轻松,更不放心……如果你以后因为自己的……私欲,连累或者伤害他们,我会跟你拼命!”
甘信抱手臂探头瞧她:“什么私欲?你想说什么?你都要跟我拼命了,是不是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
“你说你要送我,那孩子呢?他们才四岁多,没人照顾,发生意外怎么办?我知道你刚才是在开玩笑,但是……保不准你哪一天就在这个门前跟别人说这句话。”
甘信仍然好整以暇,不动声色:“甄美好,你这一通话的重点是哪个?是怀疑我将是个不负责任的夫妻,还是我有……私欲?”
甄美好冷冷回答:“都是重点。”
甘信挑唇笑,语气一软:“第一,孩子是你的命,难道不是我的命?我会因为满足‘私欲’,放弃我的命?第二,我和林菲菲没有你说的‘私欲’关系,你那天在电视台也看见了,她跟的是胡哥,别乱往我身上贴标签!”
他解释完,赫然想笑。
她想什么,纠结什么,放不下什么,他从她支离破碎言语中就听一清二楚,五年了,她以为自己跨了国界,当了妈妈,就变得成熟坚强了?其实她还是那头小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