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妤只不过是一个棋子。这世上大抵真有重男轻女的父母,从来不把女儿的幸福当回事。舒妤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乡下爷爷家住,疏于父母的照顾,自小得尽宠爱的永远都是她那个长不大的弟弟。后来舒妤在网上看过一条背反定律,一般在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被忽视的孩子自幼得不到父母宠爱,长大之后却往往是最孝顺的那一个,倾尽财力补贴父母家,甚至不顾一切帮扶那个弟弟,更甚者,把养育弟弟当成是自己理所应当的职责。为的就是得到父母的重视,弥补童年时候的冷遇。大抵在心理学上,这也是一种病吧。
舒妤当时是自嘲的,这条定律恰如其分地适用于她。逼婚的时候,她明知父母别有用心,却也拗不过他们的死缠烂打,一时的心软,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她翻了个身,断断续续还在思考自己的心事。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smile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And not so long ago
……”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这首歌是她当初学生时代常听的《yesterday once more》,她设成手机铃声后,竟很多年没变过,如今再听起来,不禁五味陈杂,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舒妤躺在床上听铃声单曲循环,迟迟不起身。手机依然固执地响着,这倒让她十分好奇,照理说她那几个姐妹都知道她此时正安胎,如果是叶端晴她们挂进的电话,一定是直接挂家里的座机,也好让家里的阿姨转达,不要无端打扰了舒妤午睡。所以,这数个月来,她的手机几乎没有响过。
她十分不情愿地爬起来,手机放在外衣口袋里,她下床,套上拖鞋,拿起搁在一边的外套。手机还在顽固地震动。
舒妤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没有存号。
“喂……”她接起来。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舒妤托着电话的另一只手缓缓滑下,只有一瞬间的愣怔,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她当然知道是谁挂进了这个电话。
“林小姐,请你打余总电话,我不是他的私人秘书,或者你直接去公司找他……”
她听见林佩婉一声冷哼,随即电话那头传来了冷冷的声音:“你倒是想做他的私人秘书,你配吗?秘书是要朝夕相伴的,他看都不看你一眼!”
舒妤好脾气,只说道:“林小姐想找人陪聊,一招手有的是上赶的人,我没时间,抱歉。”
谁知这话把林佩婉气得半死,她当即大吼:“你当我是什么人?!舒大小姐好口才!一出口就含沙射影,看不好自己老公,倒把我比成了狂蜂浪蝶!舒大小姐看不起戏子,我们这个圈子都是有料上位的人,不知道你把这话摊在叶端晴面前,她会怎么说!”
舒妤听她越讲越不像话,反倒无端扯上了叶端晴,加之白天林佩婉在电话里早已口出不逊,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便实在不想与她周旋。她淡淡说道:“林小姐是娱乐圈的人,有些炒人上位的新闻还是撇清了好,这些话我要是调了录音给狗仔公司,反倒是让余总难堪……”她转身走到床边,摁下了电铃,故意对着声筒,叫林佩婉听清楚:“刘阿姨,叫先生给林佩婉小姐回个电话,她电话都挂到我手机上了!”
“哎哎……”刘阿姨连忙应声:“先生在书房,我这就去找,太太你好好休息吧……”
不想那边传来了他的声音:“什么事?我就来……宁宁你别管。”他有些焦急。
舒妤一愣,方才想起,电铃总机归阿姨管,分机却在家里每一间房间都有设置,书房当然也有。
书房那边已经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第五章 入院保胎(上)
余阳进来的时候,舒妤正坐在床沿上一个人默默流泪,手机被搁在被褥上,显示屏还亮着。显然,通话还在继续。
听见声音,舒妤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愣了许久,余阳突兀地伸出手,直直地举在那里。舒妤明白他的意思,便随意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将手机递给他。
余阳接过手机,顺势瞟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含义复杂。
舒妤低下头,避开他的注视。不久之前,他们将将大闹一场,如今却又这样平静地站在对面,各怀心事。
“有事?”他冷冷的两个字,倒让舒妤讶异他对林佩婉态度的转变如此之快,她见余阳也不避她,便有心留意。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大,林佩婉似乎在大哭大闹,声筒里噪音嘈嘈,舒妤虽然听不见具体的内容,却也能感受到林佩婉情绪激动。
“我说了,都已经过去了……当初我们有言在先……那张支票你自己填金额。”他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舒妤能够隐隐听见林佩婉声嘶力竭的哭声,她口齿含糊地声辩,却被余阳冷不防一句话喝怔:“够了!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打我老婆电话是什么意思?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找我只能打私人手机,不许去公司不许找助理?”
舒妤一下子闷了头,他这样冷情,从前对林佩婉呵护备至,如今说话却毫不留情面。她见情况不大如意,便咳了一声,说道:“余先生,你们去外面调情,我和孩子都要睡觉。”
舒妤有些发晕,她竟看见余阳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憔悴写了满脸。舒妤冷冷地撇过头,假装毫不在意。
谁知花名在外的余二少对付女人游刃有余,他竟没有知会舒妤一声,便拨开了扬声器,林佩婉的声音愕然入耳:
“分手?一张支票就想打发我?!余阳,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三个月前你突然提出分手,我三个月见不到你!你为什么老躲着我?我去公司找你被保全拦下,我联系你秘书他总是说余总在开会开会开会!我打你电话不接手机关机……我不是故意要找她的……我实在联系不到你呀!余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知道她怀孕了,只要你想,我也可以给你生孩子的呀!”
声筒里林佩婉凄厉的哭声像刺耳的利刃朝舒妤扎来,言及最后,她几乎泣不成声。林佩婉在舒妤面前一贯的强势似乎在这一刻决然溃堤,她已经语无伦次。
舒妤摆摆手,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余先生,你有没有把好消息告诉林小姐?我们离婚之后你就可以马上娶她。”
“宁宁,不要这样,”他哑声道,“我会处理好的,我正在处理……我们三个月前就已经分手了!”
舒妤微微惊讶,这个时间点有些敏感,三个月前……正是他们大吵一架,余阳愤怒出走的那一天,之后他三个月都没有着家,舒妤一直以为他住在林佩婉那儿!原来林佩婉也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么?
也是三个月前,她正式告知几乎不着家的余阳,她已有孕三月。
原来余阳对她态度的大转变……到底只是为了这个孩子么?只能用孩子拴住的婚姻,多可悲。
“叫那个贱人听电话!叫她来接电话!问问她肚子里到底是哪里弄来的野种?你不要被她骗了!她分明是……”
再不堪入耳的话,她都只能默默接受。余阳说得对,她只不过是被父母卖给余家换取家族利益的筹码,她有什么资格喜怒哀乐?从前的林佩婉和余阳,才是校园里一对璧人。
“住口!”余阳大喝一声,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林佩婉也没有想到余阳反应会这样大,便识趣地闭了嘴。
“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该管的事,你别管。”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余阳!她不是什么好货色,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种还不知道……你真的要帮别人养孩子吗?”林佩婉不甘心,依然不知进退。
舒妤再也气不过,镇静地瞪了余阳一眼:“余先生,你□得不够,林小姐是想上八卦头条吗?再口不择言,我马上下律师函。”
她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这样冰冷了?全身带刺。
余阳关了扬声器,对着电话说道:“以后不要再打这个电话,不要再找她,我们的事,我会解决。”
这一个夜晚,过得好漫长。
林佩婉无故翘了通告,当时叶端晴就知道情况不太妙。她刚接了一部大戏,戏里有个小角色正当缺,广通人脉的林佩婉便被塞了进来。这一段时间里,她们基本都在一起搭戏。今晚有场规模宏大的夜戏,林佩婉的角色恰巧是这场戏的点睛之笔,她没想到林佩婉会这样不重视,迟迟未到场,助理推三阻四一直在搪塞“林小姐马上就到”,她们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全组人员的工时全都被延误,导演在现场憋了一包气,碍于余阳这层关系,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对叶端晴微微抱怨:“林佩婉太不晓得珍惜这样的机会了,模特界出身半红不紫的新人也敢这样耍大牌!现在电视圈里稍微有些名声的,谁不是卯足了劲想往大荧幕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