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少爷知道那二人虽然心思动摇,却顾虑重重,如果不赶紧趁热打铁,难保过一会儿,他们又装出“顾全大局”的高尚模样,义正词严地对自己说教。到时,说不过他们,不仅白费了有心人的刻意安排,而且自己还要继续被束缚不得自由。于是,善解人意、大义凛然地说:“自成亲起,我就没有尽过做丈夫的责任。如今,请给我个机会,让我承担起这一切!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让我来解决大家的后顾之忧!——希望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以跟颜儿成为真正的好姐妹……”
突然,幕布后砰地一声巨响,台下的三人被同时吓到了,惊慌地望向台上——孝琳、光辉、静英一边被尘土呛得咳嗽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你们……”——不用说,刚刚表演厅发生的一切,都被他们看到了。一想起那一幕幕令人难为情的光景,光颜顿时觉得心跳加快,脸上发烧,舌头僵硬,羞赧地说不出话来。
大家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着,好似所有的聪明才智都被刚才一声巨响吓飞了,谁也说不出一句能够化解眼下尴尬的得体话语。而光辉所能想到的,就是赶紧拉上一个垫背的:“还有光赫……”
可惜,话音未落,立刻遭到静英的怒视,他赶忙闭紧了嘴巴。
“对不起,光颜姐姐。”孝琳愧疚地向光颜道歉。
“是不是也应该跟哥哥道个歉呀。”为了给光颜解围,孝智假装发怒地训斥起妹妹,“居然学会说谎,骗我说到孤儿院献爱心。——我就知道你又在捣鬼!”
孝琳不买账地小声嘀咕:“知道我在捣鬼,还这么配合。”
“你这丫头……”孝智涨红了脸,伸手要教训妹妹。孝琳却敏捷地躲到了静英的身后,回敬了哥哥一个鬼脸。
静英赶紧护住孝琳说:“好在皆大欢喜。——说起来,下一步,你们准备去那里暂避风头呢?”
顺着美人的话头,光辉提议道:“出国怎么样?去梓高那里,相互有个照应也不错。”
孝智摇了摇头说:“我刚从那里回来,在异乡漂泊多年,还是想回到故土落地生根。”
“表哥,是不是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去处?”曾少爷知道他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心思缜密,如果他说什么东西不好,那么多半已经想到了更好的替代。
孝智先是点点头,然后,又颇为心虚地看着光颜说:“其实,听说北方发生了战争……我、我想去做战地记者。”
听到这个答案,大家又是大吃一惊:怎么会想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一个文弱书生加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到战场上能干什么……
但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一直红着脸、闷声不响的光颜,此刻,却勇敢地抬起头,虽然脸上还带着羞赧的红晕,语气却很坚决:“如果你真的想去,我愿意……陪你。”
第四卷 岂知天道曲如弓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九十八章 不解羁绊
云淡风轻的一天,金藏循例来到红菱村收回药物反应的记录数据。在小小的乡间诊所,得到了乡医冯医生贵宾级别的热情招待。
正在二人寒暄之时,门外传来了礼貌的敲门声。随后,门轻轻打开,一位端庄秀丽的护士小姐矗立门外。一看到她,冯医生立刻起身,请她进门,为贵客介绍:“这位是我的新婚妻子……”
然而,出乎意料的,金藏并没有显示出一贯的绅士风度,冯医生的话像耳旁风一样吹过,他猛地攥住姑娘娇弱的手臂,恶狠狠逼问道:“这戒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姑娘惶恐地看着金藏,脸色煞白,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见状,冯医生赶紧上前解围:“金先生,有话好说。戒指,是我送给燕妮的。”
听闻此言,金藏甚感意外,费解地瞪了他半天,才半信半疑地松开了铁钳样的大手。
饱受惊吓的姑娘眼睛里噙满泪水,慌忙摘下戒指,交给冯医生。然后努力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默默向金藏深鞠一躬,迅速离开了房间。
看着姑娘伤心落寞的背影,虽然冯医生心如刀绞,恨不能立刻跟出门去好好安慰佳人,却慑于金藏的凌厉目光,不敢轻举妄动。一面在心中暗暗叫苦,一面尽量做出恭顺的姿态,把戒指双手奉还贵客,进而解释道:“对不起,金先生,燕妮天生失语,而且,她对戒指的由来确实毫不知情。这戒指,是我带回诊所的。”
说着,这位年轻人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深深的伤感与无奈:“虽然我知道燕妮不是虚荣的女子,但是结婚这样的大事,总想为她置办一点像样的首饰。可是,我又买不起,就想……借花献佛。于是,把病人顶替诊疗费的戒指,送给她当做定情信物。”
“顶替诊疗费?”金藏眯起灰蓝色的眼睛,低声念叨着,语气里毫不掩饰地透出对他所言之事的怀疑。
深知这位贵客生性狐疑,又偏执暴戾,不弄清楚原委,绝不善罢甘休,冯医生只好从头讲起:“有天半夜,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匆匆出门,发现原来是这村里一个叫陈二的老伯,他慌慌张张地说有个人‘死’在自己的田地里,让我过去帮忙看看。我赶紧跟他去到园地,却见一位姑娘躺在那里……”
“姑娘”二字尖锐地触动了金藏敏感的神经,面部肌肉紧张,眼睛霍然瞪大,嘴角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急切地问:“她、她怎么样?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不,都不是。”冯医生摇了摇头说,“虽然她身上有淤青和划伤,但是依我看来,主要是惊恐过度、体力透支所致。”
“你给她开了什么药?”金藏的脸色说不出地难看,黝黑里隐隐透出青蓝。
“那倒没有。咱们这里的药物都是好心人资助来的,我们资金也有限,能够不用药的,我尽量不用药。况且,那位姑娘身体并无大碍,我帮她扎了几针。不一会儿,她就醒过来了。”
听到这里,金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仿佛心头看不见的郁结被良药纾解。刚刚的躁狂烟消云散,露出睡前被母亲催眠曲安抚的婴孩般恬静的面孔,静静地聆听冯医生继续讲述下去。
“看到她安然无事,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叫住我,非要给我诊金。我说了不用,她居然哭了……她身体很虚弱,我生怕她因情绪激动再昏过去,只好姑且收下。”
得知她平安无事,金藏安心之余又有些伤感地看着手中的戒指,默默将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脸上纠结起复杂的神情,似乎毫不在意别人看穿他们二人非比寻常的关系。半晌,才语气阴沉地问道:“她现在还好吗?”
不料,冯医生却遗憾地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你说什么?”坦诚的答复顿时触动了金藏的逆鳞,额角的青筋从皮肤底下凸显出来,眼神里的柔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质询目光,“她去了哪里!”
冯医生战战兢兢地说:“哦,好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日前,我曾经见到陈伯,也顺便问起姑娘的恢复情况。然后,祥伯告诉我说,姑娘被她的家人领走了……”
“家人!”金藏简直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这个词像具有不可告人的魔力一般,把这位衣冠楚楚的贵客折磨得坐立不安,“她的家人!”
虽然冯医生早就猜到金先生与那位姑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依旧不明白他为何对“她的家人”反应如此激烈,不禁有些迟疑,说话也愈发吞吞吐吐吐起来:“啊……听说是薛婆婆的儿子领走的。”
“薛婆婆……的儿子?”金藏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再次被疑惑的迷雾笼罩。
提起那位不幸的女士,冯医生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深切同情:“确切地说,应该是位‘大姐’。可怜她一辈子孤苦,未老先衰,村里人都叫她‘薛婆婆’。听说,她并非我们村的人,而是因为家境贫寒,被当做童养媳买来的。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被公公婆婆赶出门。辛辛苦苦生了个遗腹子,又被人偷走。因为伤心过度哭瞎了眼睛,靠着村里好心人的救济度日。直到去年冬天……”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好像在理清思路,接着,不紧不慢地讲述出那家人的“奇遇”:“那天,下着很大的雪,有个年轻人流浪到我们村。当时天寒地冻,他贫病交加,还带着一个孩子,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就收留了他们。听他说自己姓‘薛’,寻亲路上遇到坏人,钱财被劫,妻子下落不明。村民都很同情他的遭遇,热心地帮忙寻找、打听他的亲人。后来,事情传到薛婆婆那里,她认定那是失散多年的儿子带了孙子回来,就把他们接回家去住,日子过得逐渐红火起来。不久前,陈伯救了一位漂亮姑娘的事情又在村里传开……我想,薛家儿子大概也是好奇吧,就去看看。想不到,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姑娘竟然就是他失散的妻子!呵,这一家人的遭遇可谓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