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努力忽略鼻子眼睛上涌出来的酸涩,喃喃自语道:“原来,你这么讨厌我,我还以为……”
夕凉想着季明阳理直气壮的说看见自己就生气想到自己就生气的模样,将那句‘我还以为你是有点关心我的’给生生咽了下去,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于狼狈,她抬起头,用覆了一层水膜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季明阳,甚至还带上淡淡的笑容,说:“为了不让你看到我就生气,我还是先走吧。”
夕凉推开了车门,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上,地面上的积水漫过鞋底,渗透到里面,凉意从脚底蔓延,最后直达心底。
季明阳拉着她的左手不让他走,“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用得着这么认真吗?!”
夕凉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水洼,在看见雨滴砸出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的破碎掉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季明阳,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会伤人。你季明阳有伤人的权利,我叶夕凉没义务随时奉陪。我今天也告诉你,我看见你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高兴,有时候甚至烦的很,反正你见着我也只会烦,以后要是能不见,就不见吧。”
夕凉走了,连被季明阳丢在地上的伞也没拿,季明阳直到看不见夕凉的身影,才意识到自己被厌烦了,自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厌烦了,他气不过,可也没想把夕凉拉回来问个清楚,脚踩油门,唰的一下把车开了出去,雨水溅到挡风玻璃上,又快速的反弹开来,在玻璃表层形成了一层水雾,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似的,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生气还是难过。
“不见就不见!你以为我稀罕!”
第二天,季明阳带着杨希蓉再次去试婚纱,杨希蓉坐上副驾驶时惊叫了一声,把季明阳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椅子好像是湿的。”
季明阳侧过头去看了看,问:“怎么会?”
杨希蓉将擦拭椅子的手拿起来,伸过去给季明阳看,“你看,手都湿了,昨天你去哪了,怎么把椅子弄湿了?”
季明阳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说:“没去哪,开车的时候好像忘了关窗户,雨水就灌了进来。”
杨希蓉疑惑的盯着季明阳看,“昨天晚上很晚才下雨,你这么晚还出去干嘛?”
季明阳没想到杨希蓉会问的这么细,一时答不上话来,杨希蓉又问了一遍,他才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因为……下雨之前觉得气闷,所以开车出去兜兜风,没想到半路就下雨了。”
“哦……是这样啊。”
季明阳的话杨希蓉信了几分季明阳不知,他只是奇怪明明今天没人打扰他们,可试婚纱的时候,杨希蓉依旧闷闷不乐的,要不是还有十来天就要订婚了,他说不定还能把试婚纱的日子往后推推。
季明阳在看杨希蓉试婚纱的时候,忽然想起昨天于成轩说的要娶夕凉的话,顿时觉得对夕凉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到处招惹男人,你好意思?!”
杨希蓉因为在整理头纱,也没注意他说的是什么,听他出了声,就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套婚纱很漂亮,就这一套吧。”
“真的吗?我也觉得这套最漂亮,那么就这一套吧。”
季明阳看着手中分公司送来的申请调派人手的文件,越看越觉得这里面可以大做文章,手上的文件看完了,拿起笔随手一挥,方方正正的叶夕凉三个字就被写在了文件上。
夕凉接到季明阳送来的调遣文件,第一次对季明阳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不满,或者,更大的程度上说,是愤怒。
夕凉憋着一股子怒气推开了季明阳办公室的门,连门都没敲,杨希蓉还坐在那,她却丝毫不觉的将文件摔在了季明阳的桌子上,问:“季明阳,你什么意思?”
季明阳看着还晃动着的门,看也没看夕凉的说:“都没有人教过你,进门之前,是要敲门的吗?”
“你别跟我废话!直接说这怎么回事?!”
这是季明阳第一次看见夕凉发火,他除了新奇之外,也不知道害怕,甚至火上浇油的说:“你不是说不想见到我吗,正好我也不想见到你,我这不是给你机会吗。”
不算解释的解释,夕凉当然不会照单全收,“我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的,你找其他人去吧。”
季明阳双手抵着钢笔的两端,一派闲散的模样和夕凉截然相反,“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直接辞职,这样也就没人为难你了。”
夕凉嗤笑一下,“你也觉得你是在为难人吗?”
“为难不为难,是你自己认为的,我可没觉得为难你,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我直接跟你说吧,下面申请调人,谁被挑中了就等于被流放了,公司里,总要派个人下去的,派谁呢?当然是派最差的那个,放眼望去,我们公司的人都是人才,博士生硕士生,最差的大学毕业的,在学校也都是拿了各种各样的奖项的,跟这些人相比,你有什么资格留下来?”
夕凉没了来找季明阳时的气势,兴师问罪的心态慢慢消失,心里徒留不堪,因为季明阳说的这些,全是事实,她没有学历,经验也不够丰富,公司要踢人,第一个要踢的肯定就是她,可她还是不甘心的问:“既然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我进来?”
“当时觉得好玩呗,毕竟见证女强人进化为可怜兮兮的单身母亲的机会不多。你不会以为我把你弄进警察局再把你弄出来,只是因为你是个人才吧?”
季明阳很厉害,因为他总能三言两语的就让向来冷静的夕凉变得狼狈不堪,她的生活会举步维艰,会走投无论,可无论哪样,那都是属于她的人生,而如今她最爱的那个人却笑着告诉她,她的人生只不过是他看得上眼的游戏而已,这样的人生,还真他妈的悲哀。
内心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侵袭着,生气的,委屈的,悲伤的,无奈的,所有的情绪凝聚在掌心,然后随着响亮的一巴掌悉数还给了季明阳。
季明阳又被夕凉震惊到了,被他把玩的钢笔直直的落到了地面,钢笔落地的声音成为了办公室里唯一的声响。
季明阳看外星人似的看着夕凉,脸上的震惊依旧不退分毫,他震惊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了。昨天有了第一个厌烦他的人,今天有了第一个敢打他的人,而让他抓狂的,这两个人是同一个。
杨希蓉也没有想过向来文文弱弱的夕凉会出手打人,耳朵在听见那响亮的掌掴的声音时,大脑和季明阳一样处于当机状态,她走过去想质问夕凉凭什么打人,可夕凉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季明阳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几欲发狂,这个女人敢打他?还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打他的脸?谁喂的她雄心豹子胆了?!让她竟然敢打他?!
☆、第四十四章、我不怪你
夕凉打季明阳的时候没有多想,季明阳把夕凉给他的一巴掌还回去的时候,当然也没有多想。
季明阳隔着办公桌居高临下的看着夕凉,红着眼说:“叶夕凉!是不是这段时间我让你产生了错觉,让你以为我季明阳是你这种人都可以任意打骂的?!你别以为我给你几次好脸色看,你就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在我看来,玩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夕凉被季明阳一巴掌打的眼前发黑,可季明阳的话她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听了这些话,虽然觉得自己很不堪,可她还是硬生生的扯出了一个笑,她就带着这个笑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季明阳,信誓旦旦的说:“季明阳,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毁了一次,我绝不会让你毁第二次,你别忘了,你唯一比我强的,也就是出生比我好罢了,如果在相同的环境下,你觉得是我玩死你容易还是你玩死我容易?”
夕凉说到这,觉得嘴角那湿热的血有损气势,就伸手将嘴角的血给擦了,然后继续说:“因为讨厌一个人,就将他放逐,今天你是有这个权利,可如果你没有这个权利呢?有本事,你就把我放在你眼皮子底下,看到最后,谁最先撑不住。我不像你,要是讨厌一个人,就全身心的讨厌,最后弄的自己寝食难安。看在你给我一巴掌的份上,我今天也告诉你,讨厌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直接无视他,然后看着他因为自己寝食难安。所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好像比你强一点,至少在我看来,你季明阳除了左右了我的工作之外,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烦恼,不过你好像不是,否则,你也不用费事的把我放到别的地方。”
夕凉说完转身欲走,季明阳颤着声音说,“说到底,你就是不要离开罢了,那好,我不强迫你,看到最后,谁先撑不住。”
夕凉离开后,杨希蓉急忙跑到季明阳的面前,抚着季明阳的脸问:“有没有怎么样?”
季明阳往后让了让,压抑着声音说:“她就那么大点力气,能把我怎么样?”
季明阳说这话时,难免想到刚刚自己挥出去的那一巴掌,那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到现在他的手还在抖着,手上的痛觉他可以不在乎,可夕凉嘴角挂着的血依旧刺痛着他的神经。